那道身影跌跌撞撞，一路到姬云慕的寝宫前。
见姬云慕不在，似是有些失落般的在原地庄重跪下。
姬云慕也不急着出去，在屋顶上好似整暇的看着面前这一幕。
黑衣少年似乎是遭遇了什么严重的打击，此时神情恍惚，身形微微颤抖。
平时所有人都是不愿在贤王的门前跪了去的。
只跪半个时辰，便能叫整个贤王府的人都知他犯错。
可今日姬无言就老老实实的在门口，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姬云慕看着无聊，衔了根草叶想着出去玩玩。
犯错的狗儿需要反省，姬云慕打算多给他点时间。
贤王府的暗卫营坐落在远郊，那里被修葺成天然的暗狱。
另有底下刑房水牢十余座。
当初姬云慕带领众人将街边的大山全部串联起来打通，形成一个个诡异复杂的山洞。
若是外人进来，定摸不到其中门道。
姬云慕在其中一扇山门前，往右上右下以及中间的几颗铆钉上点了几下，大门边自动打开。
当年姬云慕请了个老人在山上布了阵法，破解之法只有她跟姐姐，还有暗卫营的营长才有。
最近暗卫营里没出什么好苗子，姬云慕也想来看看症结所在。
暗卫营可谓是她们最重要的防护，若是这暗卫营顶不起一片天，那皇宫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主人。”这届营长是个阴郁的青年人，不过二十多岁。
浑身被黑色的布料所包裹，只露出那双无一丝感情的眸子。
因为常年在黑暗中生活，所以皮肤病态白皙，眸子也已经受不得一丝光亮。
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右侧眉骨一直贯穿到左侧嘴角。
“带路。”姬云慕冷声，大红色的衣裙在黑暗的环境中更加鲜艳。
拖着披帛在黑暗的石洞中行走，好似一道殷红的血迹。
“这就是这批孩子。”营长推开一道厚重的石门，露出里面正在训练的几个小小的孩童。
有几个孩童听见声音后，小小的往这边偏了偏头，营长一步跨去，鞭子狠厉的亲上孩童幼小的身子。
那孩童被抽的摔倒在地，身形颤抖着又赶快爬起。
暗卫，不应被任何事物吸引注意力。
孩童总是有充沛的好奇心，暗卫营首先要做的就是磨灭他们的心性。
只有不被任何事物或者感情所困扰，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暗卫，每年折损在暗卫营的孩子们，就有不少。
“你记得，现在叫做姬无言的男孩吗？”姬云慕随着营长走到山洞最深处，开口问道。
姬云慕忽然有些好奇，他那样，感情也未泯灭的暗卫，是如何从暗卫营出去的。
难道是，暗卫营内部有纰漏？
但是，谁才有这个能力，将姬无言从暗卫营运出去？
营长？姬云慕抬眸凝视他脸上的疤痕。
那营长受到目光的洗礼强作镇定，每次只要姬云慕的目光扫过，就一定会有人倒霉。
他这些年一直恪守本分，应该不会被查处。
“记得。”
营长眼珠像蛇一般聚拢张开，措辞一番。
“暗十二，十年前被主子送入暗卫营进行训练，于上个月学成出营，期间表现中上，无重修项目。”
姬云慕靠在石壁上，阖上眸子想着姬无言的一举一动。
“他的读书，认字，你教的？”冷冽的眸光射向营长，吓得他身体轻微颤抖。
他迅速摇摇头，“属下不敢。”
是了，能够做到这个位置的人，怎么敢犯这等低级错误。
“给你一周时间，查清是谁在暗卫营里教暗十二读书写字，甚至还有些其他的东西，若是查不出，你提头来见。”姬云慕忽的睁开眸子走出石洞。
营长在姬云慕的身后，面色缓缓沉下。
他身为暗卫营的最高长官，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看来暗卫营，也该肃清一番。
想到这，他额角一滴冷汗缓缓流下，竟然被主人提示这种事情，他怕是活得长了。
姬云慕赋予每位营长最高权利，当然手里也有让他们最难以叛变的把柄。
所以暗卫营这边，她一向十分放心，可是姬无言这种人，有了第一个就保不齐会有第二个。
虽说姬邢有那个嫌疑，可是难免不能掉以轻心。
这下也算是去给营长敲了个警钟，他本该必死无疑的。
等到姬云慕回到贤王府，已经是第二天正午，姬无言还乖巧的跪在门口，不过周遭戾气已经收敛很多。
姬云慕看见这一幕，才施施然的走到寝宫门口，才看见姬无言一般的开口。
“你怎么在这？”
姬无言嗫嚅半晌，若是姬云慕昨夜出现，他定能将脑中疑惑倾数倒出。
可过了一宿，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姬戍的叛变主人一定早就得知，所以才会派他去跟姬戍一起执行任务，这会是因为主人的信任吗？
虽然姬无言的脑瓜比暗卫好使那么一点，可是也并没有好使到哪去。
“属下知错。”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认错最好，这是师父交给他的。
姬云慕率先踏入宫内，躺在踏上，赶路使她些许疲惫，还是靠在软软的榻上歇息比较舒服。
“何错之有？”姬云慕轻笑。
以他的脑子，现在定然参不透错在何处，所以姬云慕在之后安排了很多很多事情。
没理由的，姬云慕就是想测试一下，他的底线到底在哪。
一个小小的男人，十年前被送到奴隶市场，十年后成为暗卫站在她的面前，这段经历倒也算是奇妙。
到现在这样天真，倒也不算常人。
姬无言想了半天，膝行进屋里，跪到姬云慕脚边，“不该顶撞主人。”
“你既知道，去领罚吧。”姬云慕嘴唇微勾。
顶撞主人的罪责很重，须以乌沙鞭重责五十，伤口镶烧红铁砂，最后盐水浇灌。
目的就是，让下人记住这次刑罚。
姬云慕一直奉行，疼痛能够使人记住他的过错。
姬无言小脸煞白，身形颤抖，即使如此，还是应了一声是。
平时姬姓的刑罚都由姬云慕来制定甚至实行。
可这次，姬云慕竟然叫姬无言去刑堂。
姬无言心里百转千回，甚至不知姬云慕是不是并不想要他了。
可给他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问出这句话来，只能唯唯诺诺的跪退了。
待姬无言走后，姬云慕百无聊赖的躺在榻上思考，如何才能使一条有自己思想的人彻底打碎。
“姬戊，过两招。”姬云慕每次想事情，都喜欢找个人对对拳脚。
“把你的侍者叫上，一起。”姬云慕顺带喊道。
其实侍者的武功也不错，虽然在姬云慕跟前叫不上号，可她就是想看看。
空气中传来淡淡波动，没过一会儿，就将侍者带到场地正中央。
姬戊的侍者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
在贤王府熬了多年，已经失了青春，但是在中年之际能够混得侍者的位置，倒也算不错。
姬戊对于姬云慕给侍者教授武功都没有跟他对招感到些许失落。
虽然过程惨烈，但是能在喂招中急速成长，谁不想在任务中活下来呢？
侍者的武功也是经过比试才能入选的，身手高下一试便知。
那侍者好像受到天大恩惠，哆哆嗦嗦的站在姬云慕面前。
只两招，姬云慕便二指直指侍者咽喉。
吓得侍者脸庞煞白，连忙跪倒在地。
“加训。”就算当了侍者也应好好操练。
而眼前这个人，显然没有这样做，姬云慕玩味的看了看。
若是贤王府有个三长两短，这样的人不仅是帮手，甚至还会是累赘。
这样的人，要不要的，都无所谓。
但也就是吃了贤王府这么多粮食，姬云慕觉得还是要让他产生一些价值。
侍者连忙磕头，连那地面都晕出斑驳血迹。
他也知最近有些怠慢，不敢反驳。
自从做上侍者后，日子好过了许多，只要将主家的院子收拾干净就好了。
其余的时间全部交由自己分配，这就让他一时间松懈了不少，连休息时间都懒得再练习。
这放到姬云慕的眼里，就已经在思考如何将他赶出贤王府了。
姬戊冷眸看了一眼那侍者，自己院子里的人被主人骂，也是失了他的面子，更是他这个做主的律下不严。
“主人，姬戊知罪。”姬戊现身一旁，深深的将头低下。
本想求姬云慕指导的心思也顷刻消失殆尽，浑身冷汗遍布。
姬云慕抽出腰间软鞭，朝那单薄的背部用力挥下。
“你们几个都给我记着，抽查的时候，若有下人达不到要求，你们连坐。”姬云慕的心情实在算不得好。
姬戊咬紧牙关，姬云慕的长鞭是特制的，若姬云慕有心，一鞭就能卸了他的四肢。
本身暗卫营出身的人便不耐痛，这一下姬戊差点叫出声来。
“是……属下一定……”姬戊卸出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平稳的说出这番话来。
姬云慕半个眼神都没给姬戊，甩发转身。
姬戊只能看见一个飘扬的红色衣摆，背上的伤口这才慢慢渗出血迹。
姬云慕刚那一鞭是留了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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