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十三日后。
姬云慕从床上起来，就看见了在门边跪的规规整整的姬无言。
却没有看见与他同去的姬戍。
姬无言的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即使离得老远可还是能闻到。
数十条性命葬送在他的手中。
姬无言如何想她不知，也不想知道。
“主人。”见姬云慕睁眼，姬无言乖巧的伏地请安。
因出任务，那及腰的长发被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面庞。
棱角分明，眉眼温柔。
用姬云慕的词，来代替就是，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姬戍呢？”姬云慕心里清楚，以姬戍的能力，多半是被留在哪家的院子里了。
姬无言身形一顿，嗫嚅半晌竟吐不出一个字来。
“让我猜猜，依你的身手，完成这个任务本应再提前至少一天时间。”
“姬戍在一次围剿中被困，你奋力杀出重围，却因姬戍而再次折返。”
“可即使是你，也无法将姬戍拯救出来，所以你不仅以一人之力围剿对方全家还忙着给姬戍立了衣冠冢。”
姬云慕侧躺在美人榻上，单手撑头，另手玩着扇穗，用温柔又明媚的声音说道。
天眼每天都会将他们的行程报告上来，他却天真的以为能够躲得过她的眼睛？
“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姬云慕这八个字砸在姬无言的头上，砸的他身形晃了两晃。
只一瞬便重新匍匐在地，“姬戍他……不该死的。”
看到姬戍他就想到他曾经年幼的弟弟，若是还活着，也就这般大校
面容稚嫩但心思成熟，姬戍应该是个为姬云慕忠心耿耿的好下属。
“给你三天时间，你自己去查，他在成为姬戍的这段时间里，干了什么事儿。”姬云慕眼都不抬的说道。
有些事情，由她说出未必能让姬无言信服。
对于这种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去调查，更为震撼一些。
姬无言猛地将头抬起，可视线仍然看往对面，他不相信那个少年会做出什么能够将他致死的事情，一时间竟连话都没应便转身离去。
姬云慕倚在塌上饶有兴味的看着姬无言的背影。
这本应是暗卫营最失败的作品，服从性差，识字，有情感。
可是只有这样的人，将他一点一点打碎再重塑的过程，才有趣不是吗？
“姬雁，进来服侍，顺便去趟良衣阁。”母皇给她留下的产业太过庞大，一时间姬云慕消化起来也有些费力。
那些污糟的店家，只能靠她自己去一个一个发现并且铲除。
本来，皇家也不需要那些拖后腿的产业。
因为母皇的放任才使得京城遍布交不上税的废物，姬云慕冷哼。
姬雁这几日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几分，今日她脸上甚至涂了些胭脂，似是想叫自己的气色好看一些。
“主人，今天穿这件可以吗？”
姬雁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淡红的衣衫，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询问道。
姬云慕没答话，倒是饶有兴味的看向姬雁。
到底是什么，叫这个女子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姬雁平时说不上开朗，倒也是对工作尽职尽责，许久没有出现过像现在这般模样了。
姬雁见姬云慕半晌没有回应，拿着衣衫的手十分僵硬，轻微开口似又要唤。
“你不是姬雁。”姬云慕半晌才找出症结所在。
此人模仿姬雁竟有几分惟妙惟肖，甚至在某些小动作上都下意识的模仿。
比如姬雁在紧张时会绞手指也会咬唇。
可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再怎么模仿也是不会像的。
“主人说笑了，奴不是姬雁又会是谁呢？”‘姬雁’灿笑道。
姬云慕将那扇穗摆弄来摆弄去，神色晦暗不明，“姬雁没教你，在我面前不称奴吗？”
她施施然下榻，行至姬雁身边。
此时的姬雁被箍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动弹不得，惊恐的看着姬云慕缓步而来。
姬云慕单手掐住姬雁脖颈用力，“谁让你冒充姬雁？”
‘姬雁’脸色通红，张了张嘴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
姬云慕用力将她脸上的□□撕去仔细回想，这人她似乎见过。
“姬雁的贴身侍女，为什么冒充你的主子？”姬云慕一松手，‘姬雁’就软软的瘫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给你五秒钟的时间。”姬云慕说完便开始倒数。
‘姬雁’用力咳嗽着，随之努力平复气息，“姬雁小姐，突发高烧，此时昏睡不醒，不敢告知主人。
姬云慕用力将姬雁的下巴甩开，又用上好的丝绸帕子擦了擦手。
“扔掉。”这次敢冒充姬雁来她的身边服侍，下次还不一定会做些什么。
想到这，姬云慕已经到了姬雁亭的门口。
通过半掩的窗，她可以看到在里面横卧的姬雁。
不停地抚着胸口，似乎是真的很难受的模样。
姬云慕径直闯入。
姬雁在见到姬云慕后，慌张的想下床行礼，却无论如何也坐不起来，只能愧疚的看向姬云慕。
“你找的侍女冒充？”姬云慕开口。
只希望她现在不会做这种蠢事。
姬雁听到这句话，眼中迷蒙半晌，“阿玉？没有啊，她跟我说，她要去后院喂喂小鱼。”
姬雁的头很晕，在床上撑起半个身子，又无力栽倒回去。
姬雁亭的后院有一个小池子，算是姬云慕给侍女们的特殊待遇。
姬雁的池子里养了很多小鱼，平时都是阿玉会去帮忙喂的。
可是姬云慕刚刚瞄了一眼，那可怜的小鱼早就翻了白肚，还不如进了谁的肚子里呢。
“阿玉平时做什么，你从来没有过问过？”姬云慕眼中神色莫名。
姬雁嗫嚅了一会儿，才开口点了点头，她相信阿玉，所以平时都不会太在意她的行程。
“我当时是不是，同你讲过？”在每个下人派侍女的时候，她都会特地叮嘱一番。
一定要把他们的行踪牢牢掌握在手中。
人心，总是会变得，就像有的人，有钱了就会变坏一样。
如果想要知道一个人的所有想法，那么一是要手里掌握它的弱点，再就是控制她的内心。
阿玉与他们不同，是在外面买回来的，姬云慕也没法要求他们的绝对忠心。
只能在能力范围内控制一下，很可惜，阿玉没有通过考验。
当初让他进贤王府，是用了她的弟弟做抵押，那么此时阿玉做出这番事情，也就莫要怪她不留情面。
阿玉的弟弟，她也别想要了。
“阿玉……”虽然姬雁没有明目张胆的问姬云慕，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充满了疑惑。
姬云慕将她从各处搜集来的信息扔在姬雁面前。
这是天眼追踪之下发回来的线报。
其实在调查姬戍的时候，同样用了一份，只是没有给到姬无言的手上。
姬雁随着那薄薄的纸片，越看越心惊。
“主人……”是真的吗？
姬雁呜咽着，像一条被抛弃在路边的小狗。
姬云慕点了点头，嘴角噙着轻嘲的弧度，“证据都老老实实的摆在你面前，你还是不信？”
行动线从去年开始，阿玉便开始想尽办法接触能够来到主殿的人。
可是贤王府中的人，毕竟存了异心的还在少数，阿玉转了一圈未果，终于把目标转向姬雁。
可以说，阿玉在最开始，确实是把姬雁当成好姐姐一般看待的。
因为侍女们的下人是贤王府在外采购，所以很多贤王府内的人缺失的情感，都会在对外的人们中找回。
这也是姬雁很喜欢阿玉的原因。
也因为侍女不是从暗卫营出来，所以比照情感方面，当然各方面都没有暗卫营的人来的完美。
“还会随意相信别人吗？”姬云慕站在姬雁面前，给足了姬雁压迫感。
这一动作使得姬雁又剧烈咳嗽起来，可是姬云慕却没有半点心疼。
本就是她做了错事，怎么还能得到同平时一样的待遇。
姬雁缓过神来，拼了命的摇头，“姬雁只相信主人。”
姬雁此时眼中才透露出坚定的神色，一如一只骄傲的大雁。
姬云慕唇角微弯，将姬雁的头揽进怀里，“乖。”
如果她学其他人，背叛亦或是拥有自己的独立思想，姬云慕不介意连姬雁一同摧毁。
虽然身旁有个女侍者有些时候很是方便，可是姬云慕更喜欢听话的乖孩子。
姬雁贪恋姬云慕怀抱的温暖，将头埋进姬云慕的怀里啜泣两下。
前厅的人从来都没有过接触姬云慕的资格，只有贴身的侍女亦或是侍卫可以。
姬云慕给她们的偏爱，总是多一点的。
或许是同为女人。
姬雁实在是太不像这个世界的女人了，温柔，善良。
甚至性格中还带着一丝残存的天真。
简直可笑，除了自己以外，本不能够相信任何人。
再等过一阵子，暗卫营就应该将训练好的姬鱼送过来了。
也不知这次的姬鱼会是怎样的女子。
在这后宫之中，也算是姬鱼跟她最久，再就是门前的侍卫，因为没有太多冲突，所以就没有性命之忧。
姬云慕忽的想到姬无言。
虽然她给了那个少年三天机会，但是算算日子，那少年估计，应该已经查到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了。
现在的表情该是愤怒，亦或是失落，绝望呢？
姬云慕特别喜欢看见别人的脸上出现这些表情。
姬雁在姬云慕的安抚下渐渐睡着，姬云慕好心的将她放在床上，甚至还盖上被子。
少女恬睡的模样，看的姬云慕有些发愣。
不知道皇姐小时候，有没有这般可爱的模样。
姬雁在睡梦中甚至喃喃了几句，“主人……”
姬云慕嗤笑，她就这样好吗，她的小侍女竟然连睡觉都在叫她。
亦或者是，这才是姬雁被压到心底的，最深的恐惧？
姬云慕没有空再去管姬鱼的心思如何，因为她看到屋外有一个暗色的身影，迅速划过天际。
那个方位正是……她的寝宫。
而那个身影也似乎很有趣。
一路气息竟有些不稳，跌跌撞撞的降落到远处的院子里。
姬云慕冷笑一声，将姬雁的门关好，提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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