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夜白搁在沙发扶手的手，绷紧。心里隐隐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他甚至是本能的想要抵触那些话，可是……
他硬生生忍住。
''玉荀的身世，你已经很清楚了。可是，你不知道的内幕是……当年，强奸祺云的人，正是你妈指使的。''董中天面有痛苦。
董夜白脸色有些僵硬。
''有证据吗？如果你们有证据，我相信早就把罪人绳之以法了！''他拒绝接受这个说法。
''当年查到证据，找到犯罪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而且，就在你妈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在她电脑和手机里找到这个！''
董中天拿出一张光盘来，没有递给儿子，只是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董夜白不明白。
董中天痛苦的一字一顿，''这是当初祺云被强奸的视频！当初是在一个黑暗的仓库里，犯人协同另一个同伙拍下来的，只有犯罪人才有这些东西！''
董夜白一震。
董中天眼里也多了几分冷意，''如果犯罪人和你妈不是一伙的，那么，如何解释这些东西在你妈手上？要知道，这是连警方都不曾找到的证物！''
董夜白张了张唇，似想为母亲辩解，可是，只觉得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母亲妒心太重，根本容不得祺云。可是，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做，只会把我推得越远，让这个家破得更碎而已。''
董夜白沉着目光，依旧一语不发。视线停驻在那张光盘上，似乎是在判别父亲话里的真假。
董中天握紧那张光盘，呼吸也重了些，''这个光碟记录的不单单是祺云的伤，也是我的、玉荀的！我不愿意把它给任何人看，我甚至希望它这辈子都尘封起来，不再拿出来舔舐大家的伤口，可是……这也是向你证明一切的证据。''
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董中天将那张光盘推到董夜白面前，重重的看了他一眼，''现在，我把这个交给你！''
董夜白没动塍。
''要怎么裁决，都由你来。夜白，你妈对祺云，对玉荀，甚至是对玉寒所做过的远远不止这些。''
董夜白浑身绷得紧紧的。瓶中的液体一点一滴渗进他体内，他只觉得无尽的寒冷。想起玉荀曾提过玉寒体内的毒……
''玉寒的腿你或许不清楚。因为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没了证据，所以我和你说再多，你也不会相信。这次玉荀体内的毒是比海洛因还要厉害许多的毒，出没金三角，转成对付雇佣兵的。''
董夜白身形一震，他似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严重。
''最近我一直在和警方沟通，警方那边已经有了线索，我相信不久就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他眉心皱得很紧，''你也觉得是妈？''
''夜白，你舅舅在这方面的人脉，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除了你妈以外，我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实力能如此伤害玉寒。''
董夜白再次无话可说。
董中天看定神情沉郁的儿子，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等到真相出来的那天，希望你能理解我。也希望你明白，这么多年我为什么一直想要和你妈离婚。我知道，要你原谅我几乎是不可能，忽视了你是我有错在先，但是，给我机会，我会尽力补偿！''
董夜白神色晃动了下，眼底的暗沉有丝松动。像是期盼已久的曙光，突然就这样明朗的照进来……
他，还有些不适应。
''还有一件事--这么多年对不起你和你妈的一直是我，而不是祺云。反倒是你母亲从头到尾都给了祺云无穷无尽的伤害，所以，如果可以，希望你不要再记恨她。这么多年，够了！而且……如果你真爱玉荀，也别让她为难。''
董夜白伸手拿过那张光盘，捏在手上，神思异常复杂。
有矛盾，也有难以接受。
他该信这番话吗？
那个在自己眼里，永远温柔、娴静，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弱者，怎么在他们眼里就变得那么恶毒，那么不堪？
他不敢相信！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让护士进来给你拔针。''董中天很清楚要接受这番极有冲击力的话，对于他来说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站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来，''对了，还有件事……''
''能问问你，为什么要收购傅氏吗？你并不缺企业。''
董夜白回神，将光盘随手扔在茶几上，淡淡的道：''我喜欢傅氏。''
''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了玉荀？也不应该。玉荀早就和傅家断绝了关系。''董中天自我猜测后，又自我否认。
董夜白保持缄默。似想起什么，垂下的眼里沉积着浓重的嫌恶。
过去的记忆就像一根针刺在他胸口一样，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和你妈有关？''董中天猜测。
他并不傻。看着儿子现在的反应，再参照这么多年傅夕峰和自己之间突然转变的态度，他隐隐能猜到一些。
可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不想再回溯。
''是，和我妈有关。你是她丈夫，她的天，你却没法能保护她，那便只能由她的儿子我来。二十多年前，我就已经在等着这一天！''
''冤冤相报何时了？即便你现在拿到了傅氏的经营管理权，你妈也看不到。''董中天意味深长的道：''夜白，试着原谅，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别人才也会试着原谅，放过你妈。明白吗？''
''希望你能想通。''董中天留下话，带上病房的门，出去了。
董夜白闭着眼，靠在沙发上。脑海里回想着这一连串的话，只觉得头痛难当。
原谅顾祺云？放过傅夕峰？
母亲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心里盘踞了20多年的恨和仇，在这一瞬便被董中天完全颠覆，他始终难以接受。
一会儿后，护士进来了，拔了枕头，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不可自拔。
第二天，顾玉荀依旧没有任何关于董夜白的消息。
原本因为怀孕而激动的心情，因为他的失踪而被冲散。半夜，睡在安静而黑暗的房间里，那份激动化作了苍凉。
心里，余下的只有无尽的空洞。
想起前一个晚上的梦，冷得哆嗦了下，拿被子紧紧抱牢了自己。
翌日，因为要去医院抽血，她早早的就起床了。
洗漱，上洗手间的时候，发现内裤上沾着点点血斑，她吓得脸都白了。
有好久都僵立在那，一动不敢动。
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连头发都来不及整理，只换了身衣服，抓了包就冲出了门。
一路上，都忐忑难安，脸上惨白，毫无血色。
血迹……
这意味着什么？
腹中的宝宝不健康？又或者，其实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其实不过是自己空欢喜一场？
车程是短短的20多分钟，可是，对她来说却是一种要命的煎熬。
下了车，直奔挂号窗口。好在抽血化验科，人并不多。她带着不安的心情快速的拿了结果，往诊断医生那儿去了。
''孕酮值是翻倍了，基本确定你这不是宫外孕。''医生推着厚瓶底眼镜，说。
不等顾玉荀吁口气，医生又紧接着道：''虽然不是宫外孕，但是，你现在有先兆流产的迹象。你所有的数值都不理想，hcg和孕酮都是偏低，这种情况下很容易流产。''
流产……顾玉荀呆了一下，好半晌，脑子里都是一片懵的。
回过神来，眼眶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雾。
被抛上云端后，顷刻间又被打入地狱的感觉，大抵就是这样的。
像是揪住救命稻草一样，她急切的揪住医生的袖子，才开口，嗓音已经有些哑了。
''医生，我想把他/她生下来！拜托你，帮帮我，我不要流产！''
''不想流产，前三个月就不要乱动。''医生边说边开药方，''我先给你开点孕酮，看情况如何。孕酮要是上不去，孩子也保不住。一个星期来打一次针。要是再有流血的现象，及时来医院。''
''好,您放心，我一定不乱动。''
''多卧床休息！十天后再来做检查！''
''好。''她再次点头。
''行了，现在去拿药吧，药要按时吃！''
''一定！''
医生说什么，她都点头，乖乖的应了。起身去拿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腹中的孩子还那么脆弱，只要轻轻一碰，都会碎裂。
宝宝，无论如何，都希望你坚强一点，不要离妈妈而去……
乘了电梯，到楼下取药。低着头正查看药，前方一个人忽然倒退一步，眼见着就要撞到她身上，她惊得立刻护住自己的小腹。
手里的药，'啪'一声掉落在地。药，洒了满地。
好在，她没事，并没有被撞到。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对方赶紧蹲下身来，帮她拾起地上的药。
''没事。''玉荀亦觉得万幸。没碰到肚子她就已经谢天谢地。
也跟着蹲下身，将散落一地的药重新收紧塑料袋内膈。
''你这是要当妈妈了吧？''对方边捡着孕酮，边和她聊天。
她笑着，提起这个眼神里多了几分作为准妈妈才会有的柔情，点头，''是啊，刚怀孕。''
''那恭喜你了。''
''谢谢。''
玉荀提起药，和对方道了别后，便转身进了电梯，往门诊室走了。暗想着，以后要更小心一点。
一门心思全在孩子上，没有注意到一道视线始终都凝着她，最终落定在她手里提的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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