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别这样说！''顾玉荀听得难受。
现在玉寒已经不在她身边，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以前一直反对你和他在一起，可你就是不听。妈知道，一旦你陷进去了，我说什么都是白费功夫……以后我走了，这些事也管不到你……''
''妈……''
''总之，你眼睛放亮点，不要被一时的感情蒙蔽了。不要像我一样……''提到自己，顾祺云原本就无神的眸子，更添了暗沉，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灰烬。
更紧的握住女儿的手，''找个真正爱你的人，好好过一辈子，别像妈一样执拗……''她眼角染着泪，在冬日里尤其的凉，浸在了枕头上。
过去的日子，如同冬日饮水，冷暖自知。独自拉扯大两个孩子，撇去生活中那些艰辛，光遭受的白眼和唾沫，都能把人击垮。
顾玉荀点着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看融骁现在对你不错。当然，过去的那些事你可能没办法原谅他，不过……如果将来他还能一心一意对你，你考虑考虑他也是可以的。''
顾玉荀苦笑。
有些人，错过了也就错过了。感情不在了，又如何再考虑？
''玉荀，妈想找一天叫了斯蓝回去吃顿饭，你看如何？''
''可你的身体……''顾玉荀担心。
''虽然有些勉强，可是，总是撑一撑是没问题的。''
''那好。等和医生确定好，我再去找苏斯蓝，和她说说。''顾玉荀知道对于苏斯蓝，她心底有太多的耿耿于怀，所以，也没有多说，便应了她的要求。
到B超科快下班的时候，顾玉荀已经等不及，匆匆从住院部出来去拿结果。又转去另外的科室，取了验尿的结果。
B超单子她看得不清楚，但也能从那黑白的两个框框上看到一个细小的点点，再转而看验尿单上，一时间心都停止了跳动。
红色的字眼，郝然是'阳性'两个大字。
所以……
她腹中真的有小宝宝了吗？
''恭喜，宝宝已经有43天了，过两天再过来抽一次血，化验一下孕酮值。''医生说。
''所以……我是真的已经有了？''顾玉荀简直不敢相信。
他们的避孕措施一直做得不错，就是那天她以为自己是安全期。
''当然。两天后再来抽血，孕酮值翻倍就排除你宫外孕的可能。''
''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又叮咛了好些孕妇初期的要注意的事项，她都仔细听着，好久才从诊断室出来。
拿着所有的检查结果看了又看，心里只觉得奇妙。几乎是立刻翻出手机来，想要给董夜白打电话，第一时间和他分享这个消息，可是……
手机拿在手里，碰到数字键的时候，动作忽然僵住。想起什么，眼睑暗淡的垂下，突然一个数字都再按不下去。
她拿着手机，一个人怔忡的站在医院清冷的长廊里。
妇科里，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或者年轻父母，有惆怅的，也有欣喜的。
但是，无论心情如何，至少身边还有一个人陪伴，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自己第一时间分享喜悦，承担苦闷。
她呢？
吁口气，将手机收回了包里。
孩子的爸爸，此时此刻又在哪？甚至在哪一个方向，她都不清楚。
刚刚的喜悦，因为此刻的思绪，而渐渐冷却下去。心里，跟着攀升而上的是沉闷、郁结……
胸口沉甸甸的，很是难受。
一整夜，独自睡在家里的大床上，手边上就是手机。
等了一夜，手机却始终没有响起过。
终究，彻夜未眠。
等到天色发白，她才闭上眼睡过去。
她又做了个梦，梦里，有他。
--玉荀，拿掉这个孩子！
--拿掉这个孩子！
孩子！
她从梦中猛然惊醒过来，背脊上当下渗出一层冷汗。想起梦中他那样认真的脸色，只觉得揪心刺骨。
虽然是梦，可是，又那么真实……
巨大的无助和不安全数涌进胸口，她瑟缩了下，抱紧了被子，可依然觉得冷得不可思议。
夜白……
此时此刻，你到底在哪里？又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一直……
冬日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弥散在整个房间内。董夜白靠在沙发上，手臂上插着针管。
现在的他，比昨天送过来时气色要好了很多。
靳赟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董总，今天其他副总已经把你手上要过目的文件都抽走了，所以我就没给您带过来。''
''嗯。''董夜白勉强坐直身子，''东西都替我收拾好了吗？''
''有。''
''帮我安排一下明天出院的事。''董夜白道。
''明天出院？''靳赟不解，''可是，去美国的时间是六天以后。''
''我知道。''董夜白没多说，''按我说的做吧。''
靳赟原本心有忧心，怕他的身体熬不住，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明朗了，问：''您是想去找顾小姐？''
提到玉荀，他深邃的眸底划过一丝柔情。让那双原本褪去了光彩的眸底又多了几分闪耀和深情。
靳赟感叹。这样的情深意重，连她这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分明，怎么顾小姐还会有怀疑呢？
''嗯，想去看看她。''哪怕，一眼都好。
美国那边的医生已经说得很明白，这次手术之后，也许，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在长久的睡过去之前，至少，再好好看看她。
''好，那我帮您办手续。不过……''靳赟很明白这个手术的风险有多大，心里亦是难受。''如果身体出现什么不舒服，您一定要立刻和我说。我接您回医院。''
''我清楚，不会勉强自己。''
靳赟勉强扯了扯唇，''昨天顾小姐特意来过电话，说是想听您一句解释。''
''关于傅氏的？''
''嗯。''
''我明白了。''董夜白闭了闭眼，各种复杂的情绪都被敛藏在合上的眼睑之下。
他们之间，也许……
真的只剩下最后几天的时间了。
靳赟见他闭眼休憩的样子，担心他坐得难受，从病床上找了个枕头，小心的塞他背后。
他睁开眼。
门这会儿被人从外面推开，靳赟抬头看去，唤了一声，''董董。''
董夜白这才侧目，眼神幽深了几许。
董中天冲靳赟微微颔首，算是应了。沉步进来，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了，看了眼董夜白，明显是有话要说。
靳赟识趣的道：''董总，董董，那我先出去了。''
病房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俩。
气氛，有些沉闷。有那么一瞬，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今天感觉怎么样？头有没有痛？''最终，率先开口的还是董中天。连着的两个问题，已经彰显出他的关心。
董夜白面上划过复杂的情愫，到底，还是回得很简单，''还好。''
''那就好。''董中天颔首，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心弦却依旧为儿子紧绷着，不曾松懈过。
他看一眼儿子，语气沉重：''在去美国之前，我想和你把所有的事都好好谈谈。''
''关于我妈的事？''
董中天点头，''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因为我对你妈的态度在记恨我，甚至记恨祺云。''
董夜白并没有否认。
''事实上，当初是我和祺云先在一起，我很爱她！''董中天看定儿子的眼，神色郑重，''就像你爱玉荀一样。当时，无数女人都因为我身后光鲜的背傅浮华的生活而接近我。只有她……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的撞进我的生命里。''
提起过去，董中天的面上浮出一层柔光。像是沉浸在了过去的记忆中，唇角微弯，难得的有一丝笑。
董夜白一时看得怔忡，竟然也没排斥听父亲和另外一个女人的缠绵故事。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很单纯。那种满足感，就好像这辈子就是这么个人陪我一直走到老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能把我们分开。可是……''
董中天说到这，语气微有些黯哑。
刚刚浮在唇角的笑，也渐渐变得苦涩。
董夜白心里微震，这种感觉，又如何不像他此刻和玉荀的感觉？
''越是美好的感情，越脆弱。我们毕竟都还年轻，初恋里总是揉不得一点点沙。越爱对方，越希望对方完全属于自己，越会把自己变成一个爱嫉妒、爱挑刺的讨厌鬼。所以，到后来也免不了要吵架。我们吵架和好，吵架再和好，到最后都累得不堪重负。''
''然后，我遇见了云裳。你爷爷奶奶希望我娶她，可我不爱她！在那错误的一夜前，我甚至不曾正眼看过她。''提起'错误的那一夜'，董中天眼里是浓浓的痛苦''真的！除了想过要娶祺云以外，任何女人都没让我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我却犯了错……一个天大的错。以至于，将我余下的人生，全部摧毁。''
董中天将那一夜的错误，全盘托出。董夜白听在耳里，眉心皱起，但不曾发表作为晚辈的任何意见。
董中天继续：''和你妈结婚的那天，我就已经做好了这么将就过一辈子的准备。可是，我没想到，她竟然存着那么多心思……''
最后一句，让董夜白开了口，''什么心思？''
董中天从记忆里抽回神来，抬头看着儿子，''我要说的这些，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相信。当然，若不是你马上要去美国，这些事我并不想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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