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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缘文学 > 李山泽乔犀 > 第42章 烈宴
 
南茜和路易决定去找柯莱蒂,在路易拨打伊凡电话的前一秒伊凡打来电话通知柯莱蒂的方位,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茶几上的车钥匙,忽然又心意相通:就这车的速度,还比不上自己的。

南茜展开没有羽毛的黑色翅膀,像是生在双臂和腰侧之间的蹼,双臂化成翅膀的一部分,手指长长弯曲,骨节嶙峋分明,南茜的手成了利爪。皮肤包裹着骨骼,勾勒出飞行生物的骨架结构,肌肉虬结充满力量,背驼得厉害,显得佝偻,翅膀的黑色蔓延到双肩处才开始消退,还是那样白皙的脖颈和脸庞,但是五官的棱角变得更分明起来,南茜的面骨突出,鼻子更为直挺,鼻尖小巧尖利,嘴角稍微的后拉,耳朵向上伸长犹如精灵的特征。

此时落在她身上的雪融化了。

“什么吸血鬼,简直就是蝙蝠精。”路易站在屋顶上看着准备起飞的南茜。

“我第一次见你以狼形说人话的时候挺吃惊的。”南茜腾空而起,张嘴说话吐出一团团白雾。

死去百年的南茜化为蝙蝠形态竟然就“活”了过来。

“得了吧,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难过死了,你吸干了我德国女朋友的血,还一脸无辜。”

路易脱掉衣服,膝关节肘关节反弯,浑身被灰色的狼毛覆盖。

一般来说,分布纬度越高,灰狼的体型越大,体长通常在一百一到一百六十公分之间,也许因为修炼成了妖精,路易的狼形体长超过了两米。南茜曾经拿着狼形路易的照片研究他到底是中国东北狼还是西伯利亚平原狼,他说干嘛纠结这个,不重要,反正都是灰狼的亚种。

路易记得他出生到修炼之间生活的地方,那时候属于中国,现在叫斯塔诺夫山脉,不过确实不重要,现在的路易是出生在伦敦的英国人。

南茜低头看看在地上摩擦脚板的路易,“喂,你有没有想过柯莱蒂的中间名是什么?”

“H。”路易当然知道。

“对,单独的一个字母H,Hero取首字母,她跟我说她是要做英雄的人,我问她的梦想是什么呢,披着斗篷拯救世界?像神奇女侠那样树立一个榜样,让人们知道英雄梦可不是男孩子的专属。她说,其实是世界和平环境友好,喜欢唱歌,也许做个歌手什么的,没有办法像明星一样站在舞台上唱歌也没有关系,她可以去医院给那些快死去的人唱歌,在歌声中失去意识就没那么痛苦了。”南茜悬在半空中,左顾右盼确定方位,“可是,身不由己的活着,梦想就很奢侈了。”

路易微微发愣,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静了一瞬看向南茜,说:“你的蝙蝠形态真难看。”

南茜翻了个白眼,“爹妈生的,你以为我愿意啊。不过为什么就我们两个不知道?”南茜不明白,当然,她所不明白的只是为何柯莱蒂独身就想把参加男友的家庭宴会变成一场刺杀,而不是对赫利尔斯一无所知。

就和曾经对孟羲年的一样,接近柯莱蒂的赫利尔斯怎么可能不被巴托利家调查,调查这两个男孩的难度是相当的,但之后因为家族合作,孟羲年的难题迎刃而解,另一个则是格伦和伊戈尔先探出了家族所在,才把赫利尔斯牵引出来。

伊凡和沙伊达的共识是什么?柯莱蒂这次回家瞒着自己向谛青山提申请的事实,说是山上安排来的,她有自己的计划却不是直接说不想告诉他们,而是一味骗过,对叛逆的女儿好言相劝已经没用了,自己选的路先让她走一会儿,但是家人始终在身后,摔疼了还是会去扶的。

“不,不久前都还是谁都不知道,柯莱蒂计划好了在特定的时间通知我们,也许是怕我们去得早了她就没事做了,百里淮反映过这确实是她的风格。”

“我讨厌她的太过自信,同时也害怕她的太过自信。”南茜用翼端的爪子勾起防风护目镜戴在头上,和路易在城市上空跃过。

柯莱蒂松开手把威廉的头丢到地上。

“他不是斯尼德克尔家的家长。”柯莱蒂在威廉致辞时脱下鞋子,在她说完话后用银制餐刀杀死身后的白衣侍者,拿回了女佣保管的黑盒子。

讲究的是速度,发现是假的斯尼德克尔家长,却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在这个过程里没有人阻拦,大家就像默许了这个替身的被杀。

“他的确不是我父亲。”赫利尔斯说,“我父亲要死的话,一定得比这个壮烈,或者圆满。”

“哈哈,那他算是殉职了吗?”说完柯莱蒂觉得不对劲,低头看了一眼尸体,试探的用脚碰了碰,此时还没有开启阴阳眼,就用了原始的方式。

“本来就是一个死人,自愿发挥了最后的价值。”赫利尔斯说。

这里赫利尔斯才是指挥者,女眷女佣受到白衣侍者的保护,离开宴会大厅,这个家族的人到得很不整齐,诺大的庄园居然只有赫利尔斯和达芙妮才是真正的斯尼德克尔。保安带着带着达芙妮和她的老师在侧门消失,唯独赫利尔斯的中文老师赵夫人还站在桌旁。

柯莱蒂今天看了几眼赵夫人,此时才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这时赫利尔斯接过侍者从墙边的青花云纹大花瓶里拿出的一把猎刀。

一柄接近他一半身高的猎刀,纯黑的刀身干净利落,手柄上雕刻着曲折的藤蔓花纹,凹槽被黄金填充。

“布塞法鲁斯。”柯莱蒂离开主席的位置,光脚踩在地毯上。

她认识那一把猎刀,也永远不会忘记,“布塞法鲁斯”是亚历山大大帝战马的名字,也是莱昂纳多·斯尼德克尔佩刀的名字,六年前莱昂纳多砍下了白辰的头,将头抛向李山泽和吕檬,从此开启了李山泽杀人取头的道路,或者说在一瞬间给她培养出了杀人取头的爱好。

十三岁还算小,正处在善于学习的年纪,李山泽就学到了这个。

柯莱蒂杀掉莱昂纳多后翻遍他的住处也没有找到这把刀,而刚才,布塞法鲁斯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花瓶里静静的待了几十分钟。

“是的,那一天叔叔要是带上了布塞法鲁斯,就不会被你杀了吧。”赫利尔斯站在柯莱蒂的不远处,两个十九岁的青年对视,男生的目光沉静平稳,在这样一个不算小的年纪里这样的眼神又显得过分的苍老。

“他代表家族去中国参加一个活动,没带上它,布塞法鲁斯在叔叔死后按照他早先立的遗嘱交给林虞近,林虞近死后我将它拿了回来,其实你在杀掉他的时候多留心一点,就能找到它。”看着柯莱蒂不解的眼神,赫利尔斯脸色有点无奈,“我叔叔没和女人谈过恋爱,他没有这个心思,用中国话来说就是有断袖之癖,所以遗嘱上把珍贵的布塞法鲁斯交给了林虞近。”

柯莱蒂懵了,而且在这种场合下不严肃的露出了懵的表情,很快反应过来,大彻大悟般的,“嗯,原来如此。”

赫利尔斯也点点头,气氛莫名就有点尴尬了。他还解释:“林虞近在我叔叔生前就明白他的意思,林虞近对同性恋当然没什么偏见,但不代表他还得牺牲自我的支持一下,他不接受我叔叔的爱意。”

柯莱蒂真是无言以对,想了想,说了一个“好”。

赵夫人在一旁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有着足够的耐心。她等了很多年,隐藏了很多年,十多年来除了作为老师随家族成员出行外,就未离开过这个庄园半步。

她只是为了亲眼见证这个女孩的死亡。

十五年后,小女孩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有着当年表现出来的临危不乱,她不在乎死亡甚至是草菅人命,在她的眼里,今天这幢房子里的人都不是无辜的,都打上了斯尼德克尔的标签成为她的敌人,两个立场不可能调和,所以再多的辩解和思考都是无用的。

“人死了,没解决的都去另一个世界解决。”柯莱蒂说,将湛泸插在高背椅上,剑击穿坐垫。她抬起双手把项链解下,丢进给莱昂纳多准备的高脚杯,砸在那朵浸泡在红酒里的白色玫瑰花上。

“嗯,”赫利尔斯淡淡的回答,没有情绪起伏。他的目光从杯子里的项链移到柯莱蒂的眼睛,“你的名字?”

“百里摧城。”

“这个我知道,非常有名,十几年没用,也有很多人不会忘记。”

“还有一个柯莱蒂,至于李半白就当个玩笑吧。”李山泽也觉得汗颜,名字是用的有点多。“希望你的刀术不是那位老太太教的,不然这样的对手就太没劲了。”她拔出剑,割下一块白色桌布,擦干净湛泸,这是她能够对对手做出的最多的尊敬,不用沾着别人的血的武器,免得让对方觉得没有受到足够重视。

两人对峙不动,迟疑了几秒后李山泽意识到赫利尔斯在让她一步。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绅士风度,李山泽意识到这一点后并未立刻上前,她左手握剑平举,右手伸到剑刃上割破食指。一边念咒一边用血在剑身写下咒文,拿开手指的刹那湛泸被火焰覆盖,黑色的表面缠绕烈焰,剑身上红色火光流淌。

李山泽带着杀死一个人的意志,高速和力度,湛泸劈下,赫利尔斯没有闪躲,布塞法鲁斯带着战马的怒吼接住了湛泸的冲击,刀接住剑承受着传来的巨力,平时赫利尔斯看到的柯莱蒂搬不动太重的书,打球很快会累是她无时不刻注意所以表演出来的,但体力上女生不占优势,这是事实。

李山泽的嘴唇开合,没有发出声音,她并不是在和赫利尔斯说话。

她落地,落地之前剑上的火焰就如蟒蛇如藤蔓缠绕到男生身上。

李山泽后退几步,避开火焰,同时握紧湛泸缓冲掉剑身的震动,她等待着男生受缚于火焰,然后出现她可以速战速决的破绽,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她的笑容消失了。赫利尔斯安然无恙的站在火中,他不受布塞法鲁斯为消除巨力而产生的急震的影响,将长刀在空中随意挥动一下,随意得就像把一个纸团丢出去,接着全身的火就犹如被抽走的水流顺刀刃甩开。

不是幻象,火焰沾到地毯上便烧起来。

赫利尔斯毫发无伤,真的连头发都没有被烧到,火没有伤到他的身体,但烧着了衣物,他挥手扫过将烧到衣角上残余的火扑灭。

赫利尔斯提刀上前斜劈,李山泽在他向前迈步的同时发动攻势,侧身躲开,顺势将湛泸滑过他的脖颈,赫利尔斯的速度更快,他在极短时间内收住布塞法鲁斯的攻势,抽回刀挡住了湛泸。

再一次的火焰攻击,再一次的被甩开。

男生单手提刀,女生举剑,前者的看似随意挥舞充满着巧劲,像飘忽不定的鬼魂,后者对待她的剑毕恭毕敬,积蓄好力量再爆发,反而更有着战马的执着强硬。李山泽每一次都带着致命的目的,赫利尔斯却更像是在陪他玩一场游戏,女生的自信被抛到了脑后,男生唯一用来警告她的方式就是在随意中不断加快的速度,告诉她一开始她就用尽了全力,而他在积蓄。

天下武功唯快无敌,两人都是相当的速度,黑色和红色的光影交织,每一次的刀剑交击都伴随着火光的飞舞旋转,金属争鸣让人听了牙酸。

李山泽毫不留情,无论是带着死亡命令的咒术还是力道都被他甩开了,眼中的赫利尔斯一直在生硬的用布塞法鲁斯拦截攻势,但事实上他敏锐而准确的把攻击力用流畅的巧劲甩开。他不等刀上承受的力量靠急震缓解,直接在空中挥舞甩掉,震荡了空气,气流被看不见的力量搅动,所经之处器物碎裂,火焰席卷汇集又顺刀刃飞散。

李山泽占了下风,来回对决有进有退,但她总体已经后退。

赫利尔斯绕过地毯上的火焰和被砍成碎块的座椅,这一次他发动攻势,跃起向下斩去,力量转化为纯粹的暴力,赫利尔斯在空中无法闪避,李山泽站在地上有机会但是她没有躲闪,若是举剑回刺,能伤到赫利尔斯,但绝对是是两败俱伤的境地,正对布塞法鲁斯的劈砍她怎么可能存活?

女孩举剑格挡,她给湛泸送上最大的力量,剑接住的刀的劈斩,李山泽被冲击力逼着后退,止住的时候两脚发烫。她没有穿鞋,脚在地毯上摩擦而过,有时间的话她会试图嗅出是否有焦糊的味道。

似乎赫利尔斯给了她这个时间,他放下布塞法鲁斯,黑色长刀在黑色长剑上滑过,金属声犹如独坐幽篁里拨动一根琴弦,接下来要么万物皆复苏在月夜狂欢,要么就万籁俱静得如同葬礼结束。

李山泽几乎脱力,力量始终弱要一点,但李山泽给湛泸的力量还是起了缓冲的作用,在布塞法鲁斯的力量下湛泸被打击得偏移,刀刃切进了她的右肩。

赫利尔斯静默的看着女生,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被烧毁,仅有的完好布料带着枯叶般黄色的边缘下坠,与李山泽礼服相称的蓝色领带也被烧缺了一边,他解开领带丢到地上。

她还穿着自己选的这一件礼服,她喜欢蓝色,没有在意装饰水晶带来的重量。

李山泽松开握住剑柄的左手,手掌绕过右手腕,捏住剑身推了出去。伤口不是很深,但贸然用右手握剑发力也太不明智。右侧大腿上的血迹蔓延盖过了蓝色,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处伤,因为说出去她都觉得丢人,这是一次后退过程中被碎裂倒地的大花瓶割伤的。

赵夫人已经离开了大厅,一团团火焰和气流四散开来的时候赫利尔斯叫自己的老师离开。

李山泽第一次见到赫利尔斯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有今天。她习惯了猜疑,偶尔一次因为私心而选择信任就走上了错误的路。

隐瞒得太好,赫利尔斯的隐瞒仿佛与生俱来。林虞近的信里最后一句话给她警惕,接着波索欣家族派出的伊格尔、格伦四年来收集的资料就措不及防的到了,凡事终该有结束的时候。

他们把东西交给李山泽后就立刻离开,那对吸血鬼夫妇并不想看见李山泽看到那些文件时的表情,会让他们想到当年楚科奇面对尹惜川必死结局时的表情。

李山泽想起她在谛青山学习的时候,有一个人能直面接受她的攻击,又不费吹灰之力的把她施加的力量顺剑身甩走,武器就像变成了黑洞,连光都能偏移方向。所以对方能很悠闲,只要有这个心思还能一边挥剑一边哼起歌。

那个人说你要自信到骄傲,极端到满不在乎,不屑于这个世界的戏谑才有可能学会,心如止水时,对杀戮的忠诚维护才是让这止水不死的唯一方法。

李山泽有自负般的自信,但现在渗出冷汗来,因为她当年有大把的机会和时间,却没有学会这套“玉流光”剑法。她想起林虞近说的“轻视敌人是学武者大忌”,所以心底自嘲的笑了笑,在今天出发前确实还以为仅凭自己一人一湛泸就能达到想要的结果,还是自欺欺人吧。

落地窗已经被打碎,风夹杂雪吹进大厅,扫过她的长发,扫过她与赫利尔斯对视的黑色眼睛。他的眼睛还是湛蓝得没有杂质,就像倒映晴空的海面。

“赵夫人不是我的武术老师。”赫利尔斯说,“她原本教我中文,还告诉我一些中国文化常识,叔叔去世后,她才成为我的参谋。”

“我知道,你有一个林师父。”女孩剑尖着地,碎裂花瓶的边缘给她割出的伤口在打斗中撕裂,她撑着湛泸站直,在地上试探的踩了两步。

她想起童话故事《海的女儿》,鲛人公主服药化出双腿,每走一步就像踩在刀尖,但还是留在王子身边,真够真爱的,真够一见王子误终生的,最后还在阳光下化成了泡沫。那个白痴公主的一生里除了追求爱情就没有什么别的了吧?想想沙伊达在陆地上生活百年,考察收集了各种资料给海国,从王储俨然变成了教育部官员及教材编写者,南茜总猜测沙伊达是不是海国派来的卧底,把陆地的情况打探清楚了就来侵略,南茜对太多事物都持有怀疑态度,也觉得沙伊达和伊凡在一起百年那种感情更神奇,南茜至今没见沙伊达和伊凡有不和,怀疑是不是下了降头。

李山泽呢?她觉得童话里鲛人公主追求的爱只是精神慰藉,仇恨和她认定的使命才是人生的动力。

所以人生意义怎么定义?追求不同罢了。

每次想到这个故事她就想吐槽太虚了,现在弗吉尼亚接触的故事没有《海的女儿》,没有《丑小鸭》的拼爹故事,她听的睡前故事是《伊索寓言》,《聊斋志异》,《一千零一夜》,还有最接近原始版本的《格林童话》。

李山泽喜欢一部系列漫画,夏达的《长歌行》,讲的是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杀尽李建成李元吉诸子,李建成的女儿李长歌出逃后的故事。有一次路易见她在看这本漫画,问她书里讲的什么,李山泽把自己带入平阳公主了回答:“讲的我侄女。”

第三卷第三十二面,李长歌说:“恐惧太无助,愤怒又很茫然,所以还是仇恨最好,找个目标来恨,至少不会那么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的是十三岁的李山泽,而那个李山泽已经死了。

赫利尔斯的刀尖着地。男生和今天带着女伴走进大厅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少了一件干净笔挺的西装外套和领带。

看着面前受伤的人,如果是赫利尔斯·亨特,他一定会难过吧。

“我叫李山泽,山脉的山,物竞天择......啊不对,恩泽的泽,有机会的话想听你这样称呼。”

“好,李山泽,”赫利尔斯把目光从她腿部的伤口移开,“我叫赫利尔斯,赫利尔斯·斯尼德克尔。”

“好,Helios·Snedeker......等一等。”

“什么?”

“我摘个眼镜。”

“......”

李山泽真的把剑放到一旁,一只手撑着眼皮,另一只手开始摘隐形眼镜,一直没学会用指腹把镜片揉出来,所以总是用大拇指指甲壳刮镜片边缘,旁人曾形容这是相当惊悚。

她把黑色美瞳隐形眼镜丢到地上,其实戴眼镜一个为了今天的舞台效果,一个是她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预料外的事导致她不自控的开启阴阳眼,看她控制得还不错,现在还是黑色。

没有刚才光彩了,人们通常用“眼睛里有星星”来形容一个人眼睛清澈明亮,李山泽的眼睛很漂亮,却是不一样的感觉。第一次见她就被吸引而且原因在眼的话,大部分是仿佛在她的眼里看见了雨后空蒙,就像山中隐者在傍晚看连绵的雨浸染出模糊山脊线,秀丽风光全变得朦胧,叶片砖石经过雨水洗刷会变得光泽,但远远望去,整座山依然沉寂在雨雾中。

这感觉很快消失,黑瞳逐渐变成血红色,比她的血液鲜艳比面前的火光暗沉。

“摘掉了还看得清楚吗?”赫利尔斯问。

“我近视不是很严重,一百米外才男女不分。”李山泽边说边拿起自己的剑。刚才是第一回合的话,李山泽输了,中场休息说了些话后她的状态恢复了一点。

她还没有使出千转龙嘶,因为一开始她并不想让自己的男朋友死得太难看,她改编出来的千转龙嘶是单独面对一个敌人时让对方死得很难看的剑法,就像优雅化的变态杀人狂的手法。

莱昂纳多就死得很难看,千转龙嘶的剑诀可谓激情豪迈意气昂扬,但是效果让人毛骨悚然。

李山泽带回谛青山的头颅还是完好的,脸上甚至不见伤痕,留给斯尼德克尔家族的剩下的尸体却全身经脉尽断,双手双脚被砍断,最可怕而恶心的是,大部分皮肤在他断气之前被削落在地上。

原本一个二十七岁容易让人心动的年轻男子变得令人看了想吐,百里淮就差点吐了,毕竟他全程在场,完成大部分的工作再让李山泽收尾。

现在火焰还围绕着湛泸起舞,她想给赫利尔斯念一首诗,哦,她不灭的诗魂,实际上因为那是剑诀。

“你生气吗?”赫利尔斯在她开口之前问到,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就问了出来。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而即使有旁观者,他也想得知她的想法。

乱了李山泽酝酿的气,她想拒绝回答,但还是静下心来。“刚知道时有点生气......还失望,不过等今天要来的时候就好多了。可能有人看我经常表现得夸张情绪化,所以笑我玻璃心,其实仔细观察,是一颗钢化玻璃心啊。”说着,她还生动形象的伸手按了一下心脏部位。

好像能压迫止痛似的。

“铁石心肠吗?”

“还能这么理解......我觉得心如磐石好点。”李山泽吐槽。“那你呢?一直都知道我是转世灵童对吧。”如果面前的人不是赫利尔斯,李山泽一定会以嘲讽挑衅的神情和语气说出这话,事实上她也想以她一贯的风格这样说,但开口就不自觉的变了。

“抱歉。”赫利尔斯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没有再说下去,生气?柯莱蒂为什么要回问?他从来没有对她生气过。

重头来过重新相遇,还是那个雨天他抬起头来看见走廊上的她,没有今天他会觉得很完美,他会感到这一天很美好,似乎全世界的幸运都在他身上,还要感谢他所经历的一切,一切的阴差阳错让人相遇。

因为今天晚宴上,赫利尔斯说的是实话。

本该速战速决,可能因为都是从小注定走上一条自己不一定乐意走的路,赫利尔斯没有追寻梦想的机会,只有被父母姑且容许的爱好,按照他们所想循规蹈矩的活着。赫利尔斯一直在观察,他发现柯莱蒂可以自然面对陌生人的搭话,可以抛头露面而不羞怯,想旅游就能收拾行李一个人出门,喜欢什么会念叨,买到了就会开心,她甚至可以满脸憧憬的想象很远的未来,大谈自己的理想,他便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因身处危险境况而有更多禁锢,本该提心吊胆熬过每一天的她可以活得那么自在?

又或者,知道自己有极大可能逃不过命运诅咒,所以印证了她常说的“及时行乐”,抓紧时间吃好吃的看好看的,她又是一个一直对未来抱有希望的人,至少从现在看来,她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报仇绝对不是她的终极目标,抗争才是。

还可能因为,她说的话总是很有趣,笑起来给人感觉很好,因为有一样的话题,所以赫利尔斯想聊更多,所以拖延了时间,越拖延,越难过。

“那好吧,”李山泽说,没有让赫利尔斯陷入不知如何说下去的尴尬,“别磨叽了,为莱昂纳多报仇,顺便还可以为你的林师父报仇,为你的立场,有这个实力就杀了我,反正你杀不死我我就会杀了你,明白?”

“明白。”赫利尔斯简洁的回答,他让心沉静下去,在他眼里,面前的人是灵童是敌人,而不是一个单薄幻象般的柯莱蒂。

“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她念剑诀,提起湛泸在空中扫出一个半圆,火焰追逐而上。

赫利尔斯的表情淡淡的,他既不疑惑也不好奇,不像之前会问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只是同样提刀在空中扫出一个半圆,说:“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

这林虞近还真是什么都教给他了,关键的是,赫利尔斯用的还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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