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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缘文学 > 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祁景江隐 > 231 第二百三十一夜
 
第二百三十一夜

夜色深重,街道上的眼睛像漂浮在空中,等到他们逐渐适应了黯淡的光线,才勉强描绘出那眼睛主人的轮廓。

瞿清白说:“是我看错了吗,那影子有点像,像...”

祁景接道:“一只鸡。”

他们并没有看错,那眼睛的主人小脑袋长脖子,圆滚滚的肚子细脚伶仃,屁股后面还拖着长长的尾巴,像极了一只鸡。

可是哪有鸡会长得这么大?即使远远望去,祁景也能看出这鸡至少有半人来高。

瞿清白数着数:“一、二、三、四....这群鸡至少有十几只!”

他们还在发愣,忽然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悄悄拽住了祁景的胳膊。祁景激灵一下,下意识就要挣开,却听一声轻轻的:“..别动。”

阿诗玛大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一手一个,把他们两个拉了回来。她不知从柱子旁拿出了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祁景过去搭了把手,才发现是一片又一片竹席。

竹席下面还垫着木头,经过风吹日晒,已经变得和屋顶的茅草别无二致,阿诗玛大娘把一连串的竹席从柱子那头拉到这头,将整个开放的门廊都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她看着祁景和瞿清白疑惑的脸,嘘了声,指了指楼上。

两人只得跟着阿诗玛大娘上了楼,低矮的楼梯口站着两个人,桑铎和阿勒古也上来了。

阿诗玛大娘让他们在原地待着,自己走进了黑暗中,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祁景悄声问:“怎么回事?”

桑铎指指阳台:“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祁景和瞿清白走上阳台,这里的小楼都古色古香,云南人爱美又有生活情趣,阳台就是个小花园,各色各样的花绕着竹栏,异香扑鼻,花团锦簇。

阳台下狭窄的街道上,一群鸡一样的生物正昂首挺胸的踱着步,祁景仔细瞧了,那动物长得有点像孔雀,长长的尾羽尤其像,但比孔雀肥圆了许多。

瞿清白悄悄道:“这是吃了什么才能长得这么肥?”

他话音刚落,就见对面楼探出一个人影,把什么东西飞快的扔了出去,啪唧一声砸在了地上。

还没等祁景看清是什么,就见那群鸡一拥而上,一眨眼的工夫就把那东西啄食了干净。他皱了皱鼻子,敏锐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祁景低声道:“这是...肉?”

桑铎也走到了他们身后,闻言点了点头:“没错。”

他帮阿诗玛大娘搬来了一筐血糊糊的东西,拎起一条就往下丢,阿诗玛和阿勒古也帮忙丢,一块块血肉下雨一样砸在石板路上,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的人都在沉默的扔着生肉,好像喂鱼一样自然。

瞿清白的迷惑已经到达顶峰:“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祁景忽然道:“等下,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他们...是...在那个小庙里,对不对!”

在通向万古寨的吊桥两侧,分别有两个小小的庙宇,里面有三尊一摸一样的石孔雀,通体鲜红,色泽斑驳,是开启吊桥的开关。

阿勒古点了点头:“对。这东西叫红腰子,是我们寨子的守护神兽。但在我看来...”

他看了眼阿诗玛大娘,凑过来悄悄的说:“就是一群蹭吃蹭喝的野鸡罢了。”

瞿清白扑哧一下,差点没笑出声来,阿诗玛大娘神色淡淡,语气种却带着严肃:“不要那样说。”

“寨子里的老人都说,红腰子路过哪家,哪家不给它上贡,就一定会迎来厄运。它是神明的使者,不能得罪的。”

阿勒古清了清嗓子,掩饰去那一点尴尬,眼看那群红腰子走远了,又说:“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讨...要贡品,所以家家户户都习惯了,只要发现了红腰子,为了不惊扰到他们,就立刻熄灭灯投喂生肉。”

祁景和瞿清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问题。

和万古寨成犄角之势的吴家,养了一群由族人变的猫头鹰,那这些所谓的红腰子...会不会也是人?

他看了看筐里的东西:“这是什么肉?”

桑铎道:“鸡鸭牛羊的肉。不然还能是什么,人肉?”

祁景盯着漆黑一片的街道看了一会,忽然说:“我今天太累了,先去睡了。”

瞿清白愣了一下,随后道:“我也是。”

阿诗玛大娘指着二楼尽头的一间小屋:“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家里小,你们不要嫌弃。”

两人连连摇头,感谢了大娘后,刚走进房间,瞿清白九说:“你要去找江隐,是不是?”

祁景回过头:“你看出来了?”

瞿清白一笑:“你刚才看着街上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其实我心里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趁着寨民们都在投喂红腰子,没人注意,我们可以趁着夜色溜到晒谷场上。”

说走就走,两人商量好了立刻行动,幸好他们的房间有窗户,这种竹楼大多低矮,抓扶的地方很多,他们被各种墓练了这么多遍了,区区一栋二层小楼不在话下,猴儿一样三两下就落了地。

街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味,又生又腥,闻之令人作呕。

他们掩着鼻子,蹑手蹑脚的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奔向晒谷场,祁景的心里有无数个不确定,守卫还在吗?江隐怎么样了?他们能做什么?...

与心理上的踌躇不决畏首畏尾不同,他的脚步飞快,坚决而果断,好像急不可耐的奔赴一场时隔许久的约会。

江隐,江隐...

浑身的细胞都在雀跃的欢呼,热烈的涌动,轻快的不像是奔向黑暗和恐怖,像阳光下暖融融的风。

...他忽然停下了。

眼前,黑黢黢的场子里,只有一根空荡荡的铁柱,江隐不见了,守卫也不见了。地上有一滩凝固的污渍,昭示着他曾被绑在这里的事实。

瞿清白的嗓子眼发紧:“怎么回事...人呢?”

他们有些慌张的环顾着周围的黑暗,忽然疑神疑鬼,好像黑暗中突然出现了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明枪暗箭的埋伏。

祁景深吸了口气,蹲下来查看柱子四周,脸都要贴到地上了,才发现几滴小小的血迹延伸向远方。

“江隐被人带走了。”

瞿清白犹豫道:“追不追?”

“追!”

掷地有声的一个字,两人沿着血迹的方向,像猎狗一样谨慎的嗅探和前行,直到远处出现重重人影,才飞快的躲在了墙垣后。

一口巨大的黑棺放在地上,周围站了不少人,像围观一样低头看着棺中的人,几个汉子拉着六七条铁索,满头大汗,坚持的分外艰难。

难道江隐又开始了?

瞿清白慢了一拍:“怎么把人往棺材里塞?这是要当场送走吗??”

祁景嘘了一声,示意他继续看:“那棺材是封印江隐的工具,他们制不住他了。”

乌云出月,白惨惨的月光像蒙面的纱,飘飘忽忽的勾勒出围观人的脸。为首一人鼻子微勾,双目精光四射,瘦削的脸颊锋利得怕人,这是一张熟悉的,理应出现在噩梦中的脸。

瞿清白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吴璇玑。”

他一字一顿,好像在齿间咀嚼着那人的血肉一样,将这几个字从唇舌中滚落了出来,砸碎在地上,迸溅出滚烫的火星,流淌出青镇浸透石板砖的鲜血。

就是这个人,这只老鸟,在他面前把陈厝的颈动脉割开,在他面前把他的朋友劫走,拖入漫天大火中。

祁景感觉到他全身都在颤抖,也许是因为激愤,也许是恐惧,又或许是终于抓住一丝线索的狂喜,他用力按住了瞿清白的肩膀,低声道:“小白,冷静。”

瞿清白深吸了一口气,咬了下自己的舌头,慢慢止住了颤抖。

他一直是讨喜的,温和的,活泼的,像被点了一点朱红的又白又软的寿桃,古板中又有暄软可爱,祁景从未在这张脸上看到如此仇恨和憎恶的表情,几乎有些违和了。

瞿清白悄声说:“我说的没错吧,吴璇玑也来了。登天节,他们一定会参一脚。”

那边,吴璇玑开口了,有些感慨似的:“没想到白泽也有这一天。”

他忽然一笑:“把他送给傈西族人当祭品,难道不会于心不安吗?”

熟悉的声音应道:“是他杀了金鸾,与我何干?”

白净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慈父般垂怜的看着棺材中奋力挣扎的江隐:“不瞒你说,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毕竟...”

吴璇玑接道:“毕竟,是你让他杀的金鸾啊。不是吗?”

他满脸刻薄和促狭,白净顿了一顿,微笑道:“怎么会这么说?”

“我特意去查了查,白泽杀金鸾的那段时间,刚好是待在白家的时候,那时他不过十几岁,对你唯命是从,不是你的命令,难道他会自找麻烦?”

“白五爷好一手驭人之术,我实在佩服得很啊。”

白净沉默片刻:“若我说确实不是我的命令,你会信吗?”

吴璇玑还没有开口,远处忽然传来了阵阵脚步声,祁景定睛看去,就见一行人抬着一顶轿子似的东西从夜色中走了出来,说是轿子,其实就是一张竹椅绑在四根竹竿上,竹椅上躺着一个老太太。

祁景心说,神婆也来了,这下齐活了。

神婆并没有下轿子,她的姿态慵懒而高傲,被各种银光闪闪的刺绣和首饰环绕着,整个人小小一坨,有些病态的缩在椅子上。

白净和吴璇玑问了声好,话语中透着恭敬。

祁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两只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

瞿清白赞同道:“绝对是有求于人。”

神婆伸长了像树皮一样皱缩的脖子,问道:“罪人又怎么了?”

白净道:“他犯了病,普通绳索困不住他,只有放进这玄铁打造的冰棺中才能得片刻安宁。”

瞿清白轻声惊呼道:“玄铁冰棺?!”

祁景道:“这是什么?”

“我听我爸说过,这种冰棺的材质很特殊,所谓的玄铁触手冰凉,不会被人体体温同化,要是放久了,皮肉都能被粘下一层。要是把人放进去,不久就会浑身结满霜花,陷入沉眠,但...但这种冰棺一般都是用来锁凶煞极重的活死人和走尸的,活人进去怎么受得了?”

祁景心里一揪,又听瞿清白自我安慰似的:“没事...江隐不是普通人。”

神婆又道:“吴三爷,你们大老远来了,应该已经很累了。哈日格,带他们去休息吧。”

哈日格族长像影子一样时时刻刻的跟在神婆身边,尽职尽责的应道:“好的。”

他伸出一只手,用流利的普通话说:“请吧。”

吴璇玑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神婆的老脸精明又狡黠,正对白净说道:“你们既然将他送来赎罪,就要让我们来关着他,惩罚他...这口冰棺也要给我们...”

这无异于狮子大开口,白净的脸上却一丝犹豫也无:“那是自然。”

祁景都有些好奇了,这傈西族到底有什么好东西,能让白净这样巴巴的连人带棺大放送,甘愿当一只买一送一的舔狗?

几个寨中的汉子试着去接手白家人的工作,但江隐还是挣扎不休,棺材板颤的怎么也合不上。

祁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江隐知道他在这里。

他在拖延时间,等一个时机。

瞿清白有些急了:“怎么办?他们要走了!”

祁景紧抿着唇,他的身体紧绷的像一只开弓不回头的利箭,他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必须做些什么。

忽然,一丝轻轻的呼吸,携带着浓烈的腥气,吹在了他们的后颈上。

两人都僵住了。

瞿清白感受到了一点点瘙痒,好像有人拿羽毛在蹭他的头发,他没有回头,但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他在用尽全力抑制住自己喉咙里的尖叫。

“你说...”他战战兢兢的说,“红腰子...叨人疼吗?”

祁景克制着呼吸,言简意赅的回道:“它吃肉。”

后面没有什么动静,但祁景能感到周围有点闷热,那是属于野兽体温的热度——越来越多的红腰子围上来了,伸着脖子围成一圈,研究着两块不怎么好下嘴的肉。

祁景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他忽然道:“我有一个主意。你有胆子吗?”

瞿清白忍不住吐槽:“难道不是我有一杯酒你有没有故事...啊啊啊....”

他猛得闭上了眼睛,把那几声微弱的惨叫衔在了唇间,他能感觉到脖子上多出了一点冰冷的触感,试探的轻蹭着,那是红腰子绞肉机一般的大嘴。

“有有有...你说什么我都敢,只要你别让我待在这里...”

祁景低声道:“跑过去,带着红腰子冲散那群人,为我接近冰棺制造时机。你现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麦陇佬,没人会认出你,冲过去就跑,跑得越远越好,不用管我。”

瞿清白皱眉:“可是你...”

“没时间了!”祁景打断他的话,江隐的挣扎已经微弱下来了,“小白,相信我。错过了这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接近江隐?”

他的话语里有种一往无前的勇气和破釜沉舟的绝决,瞿清白鬼使神差的被他说动了,关键是脖子上的大嘴已经开始试着叨人了...

他猛的站起来,像头冲锋的牦牛一样朝惊慌失措的人群冲了过去!

没有人能预料到这样的变数,他们怔愣的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麦陇佬边惨叫边跑过来,身后跟着齐刷刷一群狂奔的红腰子,连拉着铁索的汉子都下意识的松手避开,有人惊叫道:“怎么回事?!”

瞿清白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他的断腿机械的前后移动,酸得发疼,一溜烟就没了影。

红腰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他们被眼前活生生的,更多的血肉迷了眼,发出了嘶哑的尖叫,在惊惶之下,开始攻击所有附近的人。

“这些肥鸟从哪跑出来的?”

“滚开,滚开!别咬我,啊啊啊——”

原本寂静的晒谷场上混乱一片,在嘈杂的人声中,又有神婆厉声尖叫和哈日格族长雄浑的低吼:“...不要伤害他们!不要伤害他们!”

祁景趁乱猫着腰出了躲藏处,几乎是匍匐前进到了冰棺旁边,所有人都在忙着对付红腰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没人注意到他像一只蛇一样游近了冰棺。

江隐在冰棺里半倚着,他的身体被锁链勒成了一个扭曲的姿势,铁索横亘在惨白的皮肤上,有种受虐的美感。

他目无焦距的望着天,疲乏的喘息,对祁景的到来无动于衷。

祁景知道这不是叙旧的时候,他用尽了最大力气去扯那锁链,想把那缠绕得像毛线球,又像耳机线一样的铁索从江隐身上解开,但他越拉扯越发觉,那锁链就像嵌在了肉里,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的嘈杂也在渐渐平息,祁景的额上已经有了汗意。

“江隐,听得到我说话吗?”他的喉咙哽住了一样,“我...我是祁景,你醒醒,你动一动,和我走...”

“求求你了,和我走啊!”

他的五指深陷入铁链中,拉扯的青筋暴露,手掌通红。即使用上了李团结的力量,铁索仍旧纹丝不动,江隐像具尸体一样任人摆布。

他躲在棺材一侧,已经听到了接近的脚步声,再不跑来不及了。

但江隐冰冷的手就握在他胀痛不已的手掌中,这是近三个月以来,在生离死别之后,他第一次触碰到这样真实的江隐,这样牢固的将他抓在手中。

他放不开手。

...怎么办?怎么办?

脚步声越来越近,祁景心头陡然生出了一种虚无的感觉,好像周围的人是虚无的,红腰子是虚无的,生死是虚无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面前的江隐....是实实在在的。

他用力的抹了把脸,低声骂道:

“...都去他娘的吧。”

祁景一个翻身,悄无声息的滑进了寒冷彻骨的冰棺里。他好像在主动迎接即将被冻成一根冰棍的死亡,但心头确是炽热的。

冰棺不大,却很深,祁景将江隐移了下位置,勉强挡住了自己,却不抱几成把握,只有一点飘渺的希望。

脚步声停在了冰棺前。

吴璇玑的声音远远传来:“小敖,怎么样?”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棺材上,轮廓分明一如从前,表情却是祁景从未见过的冷漠和呆滞。

吴敖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冰棺里的人,祁景有一瞬间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对上了。

但是眼前的景色黑了起来,巨大的棺材盖的阴影缓缓将他们掩盖住了。

吴敖的话像一锤定音,随着棺材盖的落下发出“嘭”的一声,重重敲击在祁景的心上。

“...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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