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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缘文学 > 严岑许暮洲 > 182 天黑请闭眼(二十)
 
许暮洲走出传唤室,发现沈双正等在门外,他耳朵上扣着耳机,就站在单向玻璃外看着室内的情况,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见他出门,沈双摘下耳机迎了上来。

“什么时候来的?”许暮洲问。

“有一会儿了。”沈双说:“得有个……二十分钟?”

“嗯?”许暮洲诧异道:“林毅那边问完了?”

“问完了。”沈双无奈地说:“问来问去两句话,1.25案发那天他独自一人在家,贺北北案发时也一样。他刚刚也是从家里被传唤来的……仔细算算,只有傅思涵案发时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傅思涵的死因太过特殊,她是三个死者中唯一没有外伤的死者,加上马钱子碱的药效特性,好像除了真正出现在国际高中的贺北北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什么作案条件。

许暮洲沉吟片刻,向后指了指屋内:“你刚才听见了?”

“听见了。”沈双说:“那现在怎么办,先查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林毅吗?”

许暮洲没有直接回答,他将手中的几张资料随意地对折起来,折成一个细长的纸卷揣在兜里,站在沈双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往里看。

询问室有大半面墙都是贴了过滤膜的单向玻璃,从外面能清楚地看清房间里的情况。

询问结束,屋内梳理笔录的女警官正在做最后的记录确定,房间内的摄像机依旧开着,严岑微微低下头,伸手取下了自己的眼镜。

那副眼镜好像不太合适,他的鼻梁上被压出一道浅浅的红色印记,严岑闭上眼睛,轻轻揉了揉额角,一副有些疲累的模样。

女警官对完了记录,将笔录保存好,然后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走出办公桌时,顺手关闭了工作中的摄像机。

“劳驾。”严岑忽然说。

单向玻璃外的许暮洲不着痕迹地换了个站姿,将站立的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沈双很有眼力,重新摸过监听耳机,分了许暮洲一只。

原本要离去的女警官停下脚步,问道:“有什么事?”

毕竟是几个小时前还一起工作的同事,女警官说得很客气。

严岑笑了笑,礼貌道:“干坐在这里太无聊了,如果不能给我手机的话,能不能随便给我找本书看?”

“手机不可以,需要按你说的调查情况。”女警官说:“……你要什么书?”

“随便找一本就可以。”严岑的要求很低:“报纸也行。”

这并不违规,哪怕是有直接证据指认的犯罪嫌疑人,坐在这里提出什么要烟要水的要求时,出于人道主义也会满足一二。

女警官点点头,说是如果找得到,一会儿会给他送进来。

传唤室的门被重新打开,女警官抱着文件夹走出来,看见屋外的许暮洲微微一愣。

“许副队。”女警官指了指屋里,请示说:“刚才——”

“给他。”许暮洲摘下耳机,捏了捏鼻梁,说:“随便找本小说……简单点的。”

女警官也没问他怎么变得这样好说话,答应了一声,转头走了。

屋内只剩下了严岑一个人,但他独处时跟见人时似乎没什么两样,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只是时不时会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他似乎一直是那样安静的一个人,独处时更是如此。许暮洲之前就总觉得这人闷不吭声不说话的时候像一尊漂亮雕塑,现在这么看着,更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许暮洲站在玻璃另一侧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许哥,你让我说实话……”沈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不信,他的不在场证明比齐远还要巧合,从时间到分钟精准无比,像是故意的准备好的一样。”

“我也这么想。”许暮洲哼笑道:“你去度假的时候会后半夜三点多钟叫夜宵吗?……无缘无故的巧合就是疑点,这个道理我三年前就明白了。”

许暮洲说完,也不等沈双的回答,自顾自地从玻璃前后撤一步,转头往外走。

除了刚刚被保出去的齐远不能在短时间内再次传唤之外,资助名单上剩下的三个人都被以各种借口弄到了警局。除了作为公共人物的秦怀比较难办,剩下的严岑和林毅都还算得上配合。

但饶是如此,满打满算下来,从他们到达警局时那一刻起,许暮洲也只有权硬留他们二十四小时。

“现在几点了。”许暮洲问。

沈双跟在他身边,条件反射地撸起袖子看表,回答道:“六点二十七。”

——还剩二十二小时四十分钟。

这桩案子跟许暮洲从前见过的都不同,不为钱不为情,凶手和被害者之间像是有一套独属于他们自己的逻辑链条,死都死得紧锣密鼓,“默契”十足。

——他没有第二个二十四小时可以浪费了。

“时间不多。”许暮洲说:“分头行动吧……打电话叫老张回来辛苦辛苦,我要一份新的尸检报告。”

许暮洲说着将兜里那份折成长条的资料交给沈双,吩咐道:“还有,去查查这个Microco**ic公益基金会到底是何方神圣,还有那个叫史蒂芬·郎奇的人。严岑说他们有个共同的‘父亲’,我估计就是这个出资人……去查查他是什么人,怎么搭上线资助这些孩子的,说不定会有线索。”

沈双下意识立正,脆声应道:“是!”

他答应完了,又挠了挠头,问:“那你呢,许哥?”

许暮洲脚步一顿,他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将钥匙圈挂在食指上晃了晃,侧身看着沈双,说道:“我去查查那凌晨三点半的夜宵。”

凌晨六点多,整个申城正在缓慢地复苏,市局对面的便利店门口放了一只全新的烤白薯机器,第一炉白薯已经烤的焦香四溢,正从铁质机器的各个缝隙中冒出白烟来。

许暮洲正在路口等着一个红灯,眼神随意一瞥,正见到便利店的店员拉开炉门,从里面将烤好的白薯一个个捡到托盘里。

烤好的白薯外壳一碰就碎,露出里面金黄软糯的肉来,不用开窗都能想象到那股香甜味道。

许暮洲敲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一顿,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知道他不吃面食的小法医。

当时严岑的动作和神态都那样自然,仿佛他天生就该对许暮洲如此了解一样。

但许暮洲皱了皱眉,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跟他打过交道。

身后忽然传来刺耳的鸣笛声,许暮洲匆匆回神,才发现面前的红灯倒计时已经结束了。

他方才那种突如其来的异样感被就此打断,许暮洲踩下油门,将档位杆向上推了一档。

许暮洲的手机定位在杏山度假村,从市局开车过去要小一个小时,许暮洲一心二用,一边跟着机械的定位导航语音开车,一边在脑子里梳理着整桩案子。

因为严岑自己现在也被扯进了嫌疑人名单,所以唯一能完全可信的尸检线索就只剩下了被分局处理的傅思涵一案。

傅思涵的死因跟许康天差地别,在许康一案中,凶手冷静,强大,游刃有余,但在傅思涵一案中,凶手选择了最为省力的方式杀人,规避了一切因力量不足而可能出现的疏漏。

如果将这两个死者看做两件案子,其实可以很容易看出来这二者之间的不同——许康一案的凶手在杀人时明确地表现出了一定的取乐心态,他像猫抓老鼠一样折磨了许康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凶手是在现场欣赏许康垂死挣扎的模样的。

但是傅思涵一案则不是,傅思涵一案的凶手只是给她下毒,都没有留在现场确认她是否死去就匆匆离开了。

如果这凶手不是有两个完全分裂的人格的话,在“杀人”这种潜意识心理侧写极其明显的事件上,不会体现出这样截然相反的两个性格。

许暮洲是倾向于“傅思涵死于贺北北之手”这个猜测的,无论是从贺北北的专业还是作案时间来看,她都是最有可能杀害傅思涵的那个人。

所以案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许暮洲不得不怀疑一件事——这桩连环杀人案,可能不止有一个凶手。

这个想法有些过于令人心惊,因为如果真是如此,就说明凶手的数量最少要大于二——因为贺北北也已经死了。

贺北北的死法更加特殊,她先是中了毒,然后又被人一刀割喉。从最坏的情况来看,杀害贺北北的凶手说不准都不是一个人。

许暮洲觉得有些头疼,他虽然找到了这些人之间的联系和共同点,却对杀人动机完全没有头绪。

这世界上的所有人在想要做一件事之前,起码都需要个理由,就像人饿了就想吃饭,累了就想发呆一样,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地要做什么事。

杀人这种踩在道德和法律双重红线上的高危行为更是如此,许暮洲绝不相信这几个不知名的凶手是鬼使神差地同时脑子一热,然后又同时有了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活生生的人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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