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顾玉寒轻唤一声，唇角扬着笑。
顾玉荀抱着他，只觉得抱着一张纸片一样，心里特别难受，''你又瘦了。''
''没事儿，这都是正常的。''顾玉寒轻描淡写的安慰，似怕她不相信，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姑娘，''不信你问她，我的情况算是不错了。''
顾玉荀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腼腆一笑，''你好。''
又冲老夫人和大家微微鞠躬，礼貌而拘束的问好，''大家好。''
''这么久，玉寒麻烦你了。''顾玉荀站在姐姐的立场，道。
''不麻烦，他是个很随意的人，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顾玉寒笑了笑，这才拍了拍玉寒的肩，''玉寒，叫人。''
顾玉寒的视线从老太太面上掠过，他张了张唇，唤了声''奶奶''。
老太太眉目间有慈祥，应了。
虽说这孙儿没跟着自己长大，以前也总有些心结，但这会儿这声''奶奶''也轻而易举的软化了她的心。
接着是董中天，那一声''爸''顾玉寒有些叫不出口。
事实上，自己在戒毒所的这段时间，董中天去过好几次，可是，彼此之间那份陌生和疏离还是存在的。
''爸''这个字，太神圣，尤其于他来说更是。
所以，要坦荡的叫出口，对他来说还是需要时间的。
''玉寒？''顾玉荀轻叫他，不动声色的将他肩上轻拍了下。
他微微一笑，视线直视充满期待的董中天，''对不起，我想……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没有敷衍的应付，而是坦然自己的心思。
眼神纯净，不曾有一丝闪烁。
董中天怔愣一瞬后，笑了，语气宽和，''没关系，没关系，不管怎么叫，你喜欢就好。''
就因为这实话实说，老夫人也倒喜欢起了这小子。眼神干净的小子，心也一定是剔透的。
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得他还能如此。
老太太道：''不急，慢慢来。先过来坐吧！''
老太太冲顾玉寒招了招手，那年轻看护推着他到沙发边去，贴着温暖的壁炉。
老太太打量了他一眼，吩咐佣人：''去给二少爷拿床毛毯过来。外头风雪大，去去寒。''
''是。''佣人匆匆跑去拿了。
一旁，顾玉荀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欣慰极了。
抬头探寻的看了眼董夜白，董夜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搂了搂她的腰，''坐。''
顾玉荀发现，顾玉寒回来后，反倒是没有她能插话的余地。
老太太和董中天关心他现在的状况，问着看护他现在的状况，看护都详细的一一作答，顾玉荀也认真的听着。
几个人坐一起聊了一会儿，倒真有一家人的感觉。
热热闹闹，让这个气温极低的春季都变得特别温暖。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把礼服都试一下，试试就睡了。''问清楚后，老太太发了令。
转头又叫佣人将顾玉寒的西服拿了出来。
他的尺寸早就量好的，给他特别定制的。是一套白色衬衫，银灰色马甲和黑色修身的西服。
顾玉荀起身，''我给玉寒帮忙。''
她正想着要好好和他聊聊。
董夜白也跟着起身，勾住她的腰，''那我呢？放着不管了？''
''行了，玉寒就让小傅帮忙吧。''''小傅''指的是玉寒的贴身看护。
听老夫人如此指示，年轻女孩看了顾玉寒一眼，颔首，''没问题。''
''这样安排不错，你来帮我。''抢到了人，董夜白很得意。
覆在顾玉荀耳边，又用低得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坏坏的补上一句：''我们一起换。''
这人打的都是坏主意！顾玉荀不上当，本要再说两句，老太太又道：''夜白，你有手有脚的，自己换去。成天粘着玉荀，像个什么样子？''
原本沾沾自喜的某人，结果被训了。
顾玉寒第一个笑出声，顾玉荀也跟着笑了，连一个外人小傅唇角也弯了弯。
董夜白脸色尴尬。
''玉荀，跟我上来。奶奶有话要和你说。''
结果……
老太太抢人胜利，完全不给他们发表意见的机会，牵着玉荀就上楼了。
董中天笑着摇头，''行了，咱们几个男人就自己忙活自己的吧，别指望女人了。''
大家相视一笑，各回各房。
顾玉寒也被佣人领着进了另一间卧室。
说是有话要和玉荀说，老太太倒是不着急，先换了明天要穿的唐装给玉荀看。
''你觉得这套如何？这颜色会不会有点不稳重？''老太太在这会儿穿的是一套暗红色起深蓝凤凰的唐装。
顾玉荀替她扣上最上头的扣子，打量一圈道：''这套挺好，精神又大气。正适合您上台发言的时候穿。''
''上一套呢？''
''上一套啊！上一套更古典、优雅些。晚宴的时候您就换那套行。''
''是吗？也行，就听你的了。你学设计的，色彩这些东西总不会错。''老太太说着将身的衣服脱下，顾玉荀要给她老人家解扣子，她道：''扣子我自己来，你去打开我那衣橱，右边有个小抽屉……''
''哦。''顾玉荀将抽屉打开了。
''看到那宝蓝色锦缎盒子了么？''
''嗯，见着了，奶奶。要拿出来吗？''
''嗯，拿来。''
顾玉荀给拿出来交到老太太手上，老太太一打开，是一套古典的钻石首饰。
项链、耳坠、手环……
这一套首饰保养得极好，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哪怕是外行，也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绝对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这是我今天让田秘书特意从银行里拿出来的，都好多年没戴过了。''老太太感叹，看着那套首饰，似想起什么，眼神里有柔光闪烁，''这是他爷爷送我的定情礼物，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套。当初老爷子送我的礼物不少，但每回出席活动，我都戴这套……还得他亲自给我戴上。戴了它，不管什么场合，我像是就有依靠，能安心了。''
老太太动情的抚着那套首饰，''如今这么看着，就觉得有他还在一样……''
只是如此听听，顾玉荀仿佛都能感受到长辈们之间的深厚的感情，不由得也有些动容。
''奶奶您要戴上吗？我帮您。''
''奶奶不戴。自从老爷子走了后，这东西我就一次也没戴过了。''老太太将东西盖上，看了玉荀一眼，直接递给了她。
''现在奶奶把这个交给你，明天，你就戴这个。''
顾玉荀懵了一瞬，而后，立刻摆手，''奶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奶奶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可是，这对您来说意义太珍贵了，我怕我受不起。''
''往后你就是我们董家的孙媳妇了，哪里来的受不起？''老太太将首饰盒子塞在她手上，而后，又正了正神色，眼神微凝，''玉荀，奶奶一直都没来得及和你谈谈云裳的事……也没真正问过你。听中天说，这么多年你和玉寒受的苦，多半都来自她，现在她要醒了，你老实说，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处理？''
顾玉荀没出声，她脑子里有些乱，想起母亲，想起玉寒，又想起夜白……
''我知道你要顾及夜白，会是很难做。这样吧，这件事交给警方来处理。等云裳醒来，事情该如何就如何。我也不会偏袒了谁。''
''谢谢奶奶。''顾玉荀颔首，这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做了错事，总归是要受到法律和道德的审判。任何人，都一样。
给老太太试了衣服出来，顾玉荀又去了顾玉寒的房间，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无非又是些叮咛的话。
叮咛他在那边多穿点，多吃点这些。
有时候又会有不忍心的情绪往外冒，便会动把他接回来的心思。
顾玉寒是怎么也不愿意的，''姐，你可别害我半途而废，我就觉得现在在那边挺好的，医生护士都有鼓励我。''
''小傅照顾得如何？''
''很周到，你也看出来了，喏，领结打得多漂亮。''顾玉寒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领结。
顾玉荀笑着打趣，''看你对人家小姑娘赞不绝口的，不会是……嗯？''
''你现在幸福了，就想着当红娘，乱点鸳鸯谱了？''
''什么乱点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况且人家女孩子文文静静，小家碧玉似的，看着特别舒服。''
''这辈子我都没想过要结婚的，打算粘你一辈子了。''
''妈听到了，非跳起来揍你不可。''顾玉荀板着脸，没好气的用肘子捣了下他肩膀。
顾玉寒只笑着，没再出声。
虽然他从不曾在玉荀面前表露过任何自怜自艾的情绪，可是，这也改变不了他腿不能行走、如今还染着毒瘾的事实。
他想……
但凡是个正常的女孩都不会看上他。即使看上，那也是一时的，要恋爱要结婚，总归又是另外一回事。
正说着，门被敲响了。
佣人探头进来，道：''顾姐，大少爷在楼上找您，您要去看看吗？''
''好，我知道了，谢谢。''
顾玉荀应了，佣人退出去。
''你快去吧，别让姐夫等急了。''
''还叫''姐夫''？''
''姐夫''叫着更舒服。''''那也行，我不勉强你，你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顾玉荀站起身，''那我过去了，要有什么事就叫我，知道么？''
她临走前，又在他床上摸了摸，看被子是不是够厚。
觉得暖和了，才放心离开。
一进卧室，正见董夜白穿着衬衫站在穿衣镜前。
黑色衬衫穿在他身，将他完美的身形衬托无疑，只是一个背影都能叫玉荀心跳加快。
带上门，将手里的首饰盒子放下，轻快的走过去，''有事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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