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领着律师要去谈取保候审的时候，接到董中天的电话，说是已经接了顾祺云回去了。
顾玉荀第一时间想起董夜白的反应。
他若是知道他最憎恨的人终究还是由他父亲亲自接出来，免不了失望和痛苦。
这样的局面，他们都无力再改变。
顾玉荀回到家，顾祺云已经在卧室里睡了。短短五天的时间，她已经瘦了一圈。虽然洗过一身尘埃，但是在狱中的狼狈还是看得分明。
董中天就坐在床边上，握着顾祺云的手。
玉荀留了他在这儿吃晚饭，拿了钱，打算出去买菜。门才拉开，遇上傅夕峰。
“听说祺云回来了，到了吗？”傅夕峰急迫的问。
“嗯，回来了。”
傅夕峰赶紧蹲身在玄关换鞋子，还在连连问着，“怎么样？还好吗？我已经和医院联络过了，如果她身体熬不住，这几天可以直接去医院。”
“现在睡着，您进去看看吧。”
顾玉荀的话一落，傅夕峰就已经闪身进去了，最初从容了迈了两步，到后来径自小跑起来。
靠在墙面上看着那背影，想着里面还在的董中天，顾玉荀不知道昏睡中的妈妈是会觉得欣慰，抑或又觉得苦涩。
两个男人，她都恋不成……
另一边。
和傅瑶分开后，董夜白回了公司。
靠在落地窗上，他点了支烟，安静的抽着。靳赟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他被阵阵阴霾裹缠着。
他修长的指间忽明忽暗。
“董总，您不能抽烟。”靳赟走过去，直接将他手里的烟给夺了过去，摁在了水晶烟灰缸内。
董夜白看着她，似有些晃神，好一会儿抿着唇没说话。
靳赟叹口气，“您别怪我越距，封教授再三说了，烟酒咖啡您都不能沾。”
“没有。”董夜白这才回神，空了的双手兜进口袋。淡声道：“我没怪你的意思。”
刚刚的出神，不过是想到她。
她曾跳起来夺他的烟，拿走了他的打火机……
她说，他不适合抽烟。
“把加湿器开了吧，空气有点干。”他突然吩咐。空气干到连眼睛都是涩的。
靳赟看他一眼，他沉郁的样子让她也跟着难受。安静的在一旁接了冷水，将加湿器搁在办公桌上，插上插头。
他靠近，加湿器的水雾喷出来，渗进他眸底。
干涩消减了许多。
靳赟道：“下午没什么事，您要不要去房间休息？”
“不必了，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您，您不能开车。”
“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我打车。”
董夜白抓过外套套上，带上门出了办公室。顾玉荀搭公交到离家四个站的超市去买菜。
玉寒的事已经安排好，妈妈这会儿也出来了，她本应该暂时松口气，安心一点。可是，今天和傅融骁一起吃过午饭后，她的心情便再没有舒畅过。
是因为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进了超市，她努力将自己的思绪转到菜色上来，认真的想着今晚要准备些什么菜品来报答家里那两位长辈。
想着想着，拉开了思绪，也浑然不曾察觉有一道视线始终在跟着自己。
董夜白穿着灰色风衣，在一排排货架之间穿梭，像一个暗夜的窥探者一样，视线始终跟随着她。
她挑鱼的时候会受不了腥味的捂嘴，她米袋提不起会手软的挥手腕，她看到辣椒里的小虫会吓得白着脸连退三步……
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神情，远远的映在他眼里，他都觉得那么好看。
他多希望他们的日子也能如此刻，平静、祥和、无伤……
只可惜……
他们，不能靠近。
出神的看着，思绪百转千回。超市里一辆货车推着过来，他都没有察觉。
“不好意思，先生，麻烦你让让！”工作人员扬声时，他回神。抽身，要避开，但对方还是紧张得一崴，推车上的货物倒得满地都是。
董夜白看了眼那还在挑菜的身影，才蹲下身帮忙拾掇。待站起来的时候，再回头，却已经不见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环顾四周，有些头晕。
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他觉得是自己没认出她来，这种感觉让他莫名有些恐慌辂。
他希望茫茫人海一眼他就能认出她。可是，现在，身体渐渐不允许了……
掏出手机来，迅速的按下那串再熟悉不过的数字。
搜寻的步伐不自觉的加快一点婕。
这会儿，顾玉荀刚将一个柚子放进推车内，手机就响起来。
看了眼屏幕，怔住，手指僵硬的落在屏幕上。想起中午他和傅瑶亲密挽在一起的画面，胸口一寸寸搅紧。
吁口长气，终于还是将手机接起，贴在耳边。
她想，他们之间如今唯一能谈论的大概就是母亲今天被取保候审的事。
“喂。”她率先开口。
“你在哪？”他问，似乎在走动。
她只觉得奇怪，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
但还是乖乖回答，“在逛超市。怎么了？”
“我知道你在逛超市，我是问……”话，突然收住，董夜白的脚步顿住，微松口气。视线落在那熟悉的影子上，“好了，没事了。”
沉默一瞬，电话，挂了。
顾玉荀听着那端的嘟嘟声，心里有些空茫。等回过神来，又觉得他的话莫名其妙。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逛超市？
收起手机，下意识环顾四周，可是，看着陌生的人群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好笑。看什么呢？以为他会出现在自己眼前？根本就不可能……
讪讪的回头，推着推车，继续往前。
提着满满的购物袋从超市出来，迎着寒风等公交车。这会儿已经到了下班的高峰期，她提着东西很辛苦的拥挤上车。
车里满满都是人，她那么瘦弱的被夹在人群中。
购物袋勒得手心都在痛。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公交车车窗外，像木偶一样任旁边的人把自己挤过来挤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拥挤得太厉害的原因，导致缺氧。一阵晕眩感蓦然袭来，让她双腿发软。
手里的购物袋滑落，她下意识胡乱的抓着能撑住自己的。
腰上忽然一暖。
“玉荀！”低沉的嗓音在头顶乍然响起。
她身子被旋转了下，落入一个那么让人安心的怀抱。闭上眼之前，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夜白，又梦到你了……”
身子一软，她直接倒在了他臂弯里。
“玉荀！”心，像鞭子狠抽了一下，手臂收紧，将她用力抱住，“师傅，停车！”
靳赟开着车。
他坐在后座上，顾玉荀就枕在他腿上，闭着眼安睡。狭窄的空间里，能听到她浅淡均匀的呼吸。
董夜白的视线始终凝在她颊上，情难自禁的动手轻抚上去，那苍白的肌肤让他呼吸都屏住了。
他想让她永远就似此时此刻这样躺在自己怀里，什么都不想，哪里都不去。
“董总，您也别太担心了，医生说她只是最近压力太大，才会忽然昏厥过去。”靳赟在前面安慰道。
压力太大……
董夜白心疼。
这些事出来之后，他不好受，显然，她没比他好哪怕一点点。
“董总，我们现在回酒店房间，还是……？”
“莱茵城。”
靳赟颔首，将车开往莱茵城。
车到莱茵城楼下的时候，顾玉荀还没醒来。董夜白自私的希望她能睡得再沉一点。
董夜白让靳赟先走了，自己则背着顾玉荀上楼。
她就趴在他肩上，气息在他脖颈间拂着。
他侧目，残阳下，那张小脸就近在咫尺。
唇角，微弯，他眼里有了淡淡的笑痕。
“董总，真是好久没见你们回来了。”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保安特意探出头来和他们打招呼。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背上自己深爱的女人，她似乎被吵到了，小嘴咂了下，他本有些担心，她却紧了紧手臂，将他脖子搂爹更紧了。
绷紧的心，松开，这才点头算是回应对方的话。
“两位已经结婚了吗？上次说很快会结婚。”
董夜白微一怔，神色复杂。这次却再没有回对方的话，只是背着她默然往里面走。
到家，将她放倒在床上，他靠在床头，将她半拥在臂弯里。看着她又回到自己的床上，自己的怀里，心里才终究慢慢沉定下来，渐渐被填满。
董夜白无意识的轻抚她的颊，这样的靠近，让他觉得很不满足。到底是没忍住，俯身下去吻她。
从她的眼开始吻，一路吻下去，落到她唇角的时候，呼吸重喘起来。她睫毛扇动了下，缓缓睁开眼。
看到那张魂牵梦萦的脸离自己这么近，只觉得不真实。皱眉，眼有痛苦，“你又来了……”
他心一颤，俯身，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捧着她消瘦了许多的脸蛋，“什么叫我又来了？”
“梦里。”
他呼吸更重，手指贴在她颊上，暖暖的，“你也会常常梦到我？”
她还浑浑噩噩的，以为是梦里，老老实实的点头，可又摇头，眼眶发烫，“可我不想再梦到你……”
他眼里划过一丝痛。
“为什么？”
“你不是和傅瑶在一起吗，为什么还要来吵我睡觉？”她眼里浮出一层薄雾，委屈又难受。
醒着的时候压抑着不敢表露，现在一出口嗓音就哽咽了。
董夜白觉得心里像是裂开了一条缝，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湿润，苦笑，“玉荀，我们到底该拿彼此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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