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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缘文学 > 清风寒秋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豆蔻公主28
 
那一番话,终于将他彻底击溃。他看着她,心中的悲凉如同噬骨的毒药,一点点蔓延开来,残忍的在心上雕刻出一朵带毒的花。

“宁微澜,你好残忍。”他终于不再醉了,终于清醒的面对她。

微澜低头,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我想要你好过,我只是想要你好过。”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扣住微澜的下颚,依旧是低沉邪魅的声音:“想要我好好过?那我只要你!”说罢,他突然发力,不由分说就扣住了她的双手,低头寻着她的唇,吻住。

微澜顿觉无边黑暗,耻辱的感觉冲击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咬紧了牙关,不让他入侵。

慕容惜玉终于彻底恼了,大手一拉,微澜身上的外衫霎时间分崩离析。她彻底被这样的慕容惜玉吓坏了,想喊喊不出声,双手虽然得了自由,可是却不知道该推开他还是该掩住自己,忍不住哭了出来。

慕容惜玉却仿若未察觉,大手忽然伸进微澜的衣襟内。

微澜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只恨不能就此死去,倒也保得清白。

然而,突然之间,慕容惜玉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仿佛僵在了那里。微澜睁开眼来,见他怔怔的看着自己肩上的某个地方。

窗外透进来朦胧的月光,打在微澜身上,依稀可见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红痕。慕容惜玉愤而捏紧了手——那是吻痕,是另一个男人烙在她身上的痕迹。

微澜忽然轻声冷笑起来,冰凉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慕容惜玉,今日你这般羞辱我,即便是做了鬼,我也会恨你。”

他呆在那里,只听见她说恨他,还未回过神来便被她用尽全力一推,整个人踉跄着退了两步,却突然见她伸手推开了那原本半掩着的窗户,抬起腿,带着哭腔,低低说了句:“娘,对不起……秦宇扬,对不起……”

“微澜!”

“微澜!”

却是两个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伴随着门被打开的撞击声。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微澜忍不住回过头去,满脸的泪痕在月光下显得分外凄清,冰凉无助。

秦宇扬站在门口,脸色煞白,看着她不停的摇头:“微澜,快下来。”他慌乱的上前了两步,微澜却突然再次瞥见自己的衣不蔽体,刚刚才平复的心绪顿时大乱,喃喃道:“不要……不可以……”

“宁微澜!”秦宇扬吓得大吼了一声,脸上丝毫不见血色,“你要是敢从那里跳……你敢跳下去,我定然随了你一起……我这么不容易才找到你,你怎么可以……”

她禁不住泪眼迷蒙:“秦宇扬,我舍不得你……可是我脏……”

秦宇扬缓缓朝她走近,漠视站在旁边的慕容惜玉,悄然伸出手去:“不怕,不脏,有我在,快过来……”

此时,一直沉默在旁边的慕容惜玉却突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直刺微澜心脏。秦宇扬眼见着微澜脸色一变,顿时全身冰凉。她看着他,就那样看着他,忽然就纵身往外一跃!

“微澜!”秦宇扬霎时间扑上前去,却只抓住一截破裂的衣袖,她就在他眼前,像一片飘零的秋叶一样,缓缓飘向地面。

慕容惜玉的笑声依旧在耳边,他脑中嗡嗡一片,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落下去,呼吸逐渐停滞了。

突然间,却不知从什么地方跃出一个人影,轻盈的落在微澜下方,将她稳稳接住了。

秦宇扬脑中霎时清明一片!什么都来不及想,便已转身冲下楼去。而慕容惜玉,却颓然的倒在地上,脸贴着冰凉的地板,有什么东西从脸上划过,凉得噬骨。

不多时,再次有人上了楼,蹬蹬的声音,一进门来便直奔他身前,揪起他的领子,狠狠就是一拳:“慕容惜玉,你给我争气一点!”

他笑,可是眼角依旧有冰凉的眼泪滑过。结实的拳头依旧雨点般的落下来,他避也不避,任他打。良久之后,打的人累了,他也早已满脸是伤,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口中还有鲜血渗出来。

他默然伸出手去抱住那人的腿,凄然道:“哥,你打死我吧……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他克制不住的大哭起来,“我那么爱她,我爱了她那么多年,为什么我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凭什么那个男人可以得到她的全部?”

慕容瑞玉沉默的捏起拳头,忽然想起了那个年代久远的传说。

曾祖父慕容寒烟的四哥,是慕容家族内的一个传说。家中所有的后代子孙,都未曾见过这位长辈,只因为他在二十五岁那年便已逝去。他是驸马爷,娶了最得宠的公主;他才华横溢,参加科举高居进士榜首,然而这些,却通通不是他成为传说的原因。

只因为,他爱上了不该爱的女子,放弃了所有,耗尽了心血,遗失了性命,即使换不回半点回报,却依旧无怨无悔。没有人知道那女子是谁,也没有人知道那女子为什么不该爱。代代流传下来,就连他这个不懂情为何物的武将,也为那位先辈而感动。

再看着眼前的慕容惜玉,他仿佛依稀明白了那所谓的情是什么。是会让人这般执迷不悟,痛不欲生的么?那为何,世人还要放任自己陷进去?连他这个自小便聪明绝顶的弟弟,也难逃其中?

忽又想起方才那秦宇扬从他怀中接过昏迷的微澜时的表情,那样的紧张,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失而复得的欣喜。

竟是如此纠结,偏生世上千千万万人,皆愿意飞蛾扑火一般的自投罗网,岂是一个“痴”字了得!

慕容瑞玉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捏紧的拳头逐渐松开,将依旧躺在地上的慕容惜玉提起来,厉声道:“我不管你有办法还是没办法,你是慕容家的男儿,你必须站起来!娶不娶南诏郡主都好,微澜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你就必须忘记她!”

慕容惜玉半睁着红肿的眼睛:“那……你还是打死我好了……”

秦宇扬一直寸步不离的守了微澜三天。第一天,她昏迷不醒,噩梦连连;第二天一早醒了过来,却一句话都不肯说,只将自己埋在被中,第三天亦是如此。她似乎不敢看他,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神色疏离。

到了第三天晚上,秦宇扬照例取了宁神的药来喂她喝,不出所料,她又是一副排斥的样子,蒙头不肯出来。

“微澜,听话,快起来喝药。”其实他近几日来,不知为何心中愈发烦躁不安,也惟有面对她的时候,才强打起精神。

微澜一动不动。

他心中那股烦躁的情绪又在蠢蠢欲动了,还没回过神来,已经狠狠将药碗摔在了地上,冷声道:“不喝算了!”

被中的微澜忽然抖了一下,一屋子的丫鬟们更是吓得目瞪口呆。她们全都服侍秦宇扬多年,从来他都是温如玉的翩翩君子,即便心情不好也从不发脾气。像今天这种情况,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

秦宇扬自己也怔住了,看着地上那个摔碎的碗愣愣的出神,半晌之后方才回过神来,自己都觉得震惊——他居然摔了碗?再看看微澜,被子下身形似乎微微颤抖着,他心中一凛,回头看着那些丫鬟,恢复了惯常的语气:“把东西收拾了,重新熬一碗药来。”

微澜愈发瑟缩作一团,浑身冰凉,只想抱住自己取暖,被子却突然间被强行拉扯开,她吓得惊叫出声,更加往里缩,只恨不能穿墙而出。

“微澜!”秦宇扬抱住她,将她圈在怀中,力道却很温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不是说你,我不是怪你……”

“不……”微澜低低的嗫嚅出声。他的怀抱依旧温暖,依旧是让她眷恋的味道,可是她还是感到害怕:“你就是……嫌我,你嫌我脏……”

他没有。秦宇扬凝住眼神,半晌之后吩咐丫鬟备水,方才又回过头看她:“微澜,不脏,洗干净就好了。”

水很快备好了,他伸手抱了她走到屏风后,开始解她的衣衫。

“不!”微澜霎时间又惊恐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看着什么恐怖的事物。

“你看清楚,是我!”他捧着她的脸,逼她对上自己的视线,“是我,我是秦宇扬。”

她目光浑浊,就那样看着他,一直到很久之后,当那双眸子再度清亮起来,已经染了一层水雾:“秦宇扬,我觉得好脏,我觉得自己好脏……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摇着头看着她,微笑道:“不脏,是你自己在骗自己,那我帮你洗干净了,就不脏了,好不好?”

微澜瞬时间扑进他怀中,失声大哭。

在她的哭声中,他一点点解开了她单薄的寝衣。其实真的不脏,即使他也痛恨慕容惜玉,即便是他只触碰了她一下,他也恨,恨得连心智都差点失去。可是却真的没有觉得她脏,她从来,都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她永远是最干净的宁微澜。

缓缓将她放进水中,他轻轻的揉着她身上某些有着淡淡淤青的地方。其实在刚刚将她带回来的那晚上他就帮她洗过了,他也看见过了,可是再一次看见,却还是恨,恨不得杀了那个慕容惜玉。

微澜坐在浴桶中,却一直紧紧地攀附着他的一只手臂,紧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他缓慢而温柔的亲着她的云鬓,柔声宽慰,一直到她再次睁开眼睛,方才在她脸颊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洗干净了,抱你出去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由他取过巾布擦干了自己身上的水渍,在轻轻将她抱回床/上。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什么都不准再想,好好休息。”

她却突然扯住他的袖口,目光中依旧含着胆怯:“你刚刚,为什么发脾气?”

原来她在害怕这个,他无奈苦笑,却连自己都说不出原因,只能轻柔的吻着她:“我不是冲你……我心里有一只鬼,就要钻出来了咬人了,谁叫你不理我。”

她顿时无言以对,翻了身朝里面睡着。过了一会,见他没动静,怕他走,又道:“你别走好么,我要你在这里……”

“我当然在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旁,双手也圈在了她的腰际,微澜这才惊觉他不知何时已经上来了,侧躺着将她圈进怀中,“不然我能去哪里?”

微澜这时方才觉得真正心安下来,“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安然而眠。而秦宇扬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却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头顶的幔帐,再次彻夜未眠。

而此时的慕容惜玉,却正身处杭州最大的秦楼楚馆——烟雨楼,温香软玉,左拥右抱,好不逍遥!

那楼中的姑娘几时见过这般风华绝代的人物,再加上他出手阔绰,一看就知非普通人家的公子,几乎所有的姑娘都蜂拥至他这里,无论是当红的头牌,还是乏人问津的,无不希望能在他身上尝到甜头。就连平素里以清高著称,卖艺不卖身的宁若,此时亦坐在他的暖阁中,素手轻弹,拨弄出一曲曲动人的仙乐。

他自暴自弃一般的饮酒,与身边的女子调笑嬉戏,凤目微微一扬,便足以让所有的女子为他痴迷。那些当红的头牌,哪个不是见惯了风月的人物,见他这幅模样,怎会不知他心中有事?但她们都懂得避忌,只一味劝酒,也和他讲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笑话,逗得他哈哈大笑。

但偏偏有个新来的,仗着绝色的美貌,挤开了所有人,坐到他腿上,娇声道:“公子这样子心事重重的饮酒有什么意思?何不忘了那让你心烦的人,莫非我们这么多姐妹,还不足以比过她么?”

那几个年资较老的,听了这话,早已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果不然,下一刻,慕容惜玉倏地沉下脸来,那阴狠的模样,教所有人都为之心悸。

“与她相比么?”他用力扣住了那女子的下巴,“你凭什么和她比?”

那女子眼见他神情的变化,心下已知不妙,但却还是想要壮着胆子搏一搏,便伸手圈住了他:“凭奴家这副容貌,还不够么?”

慕容惜玉突然冷笑起来,手上的力道愈发重了,冰凉的声音阴沉骇人:“你……连提她的资格都没有!”

说罢,众人便眼见着那女子直直的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却只是不停地掉泪,口中发出令人恐惧的叫声。再仔细一看,她的下巴已然变了形,脸嘴巴都合不上,昔日的花容月貌,此时却已是惨不忍睹,扭曲至极。

众人无不胆寒!待再看向慕容惜玉时,却突然发现,他已经又恢复了之前那副落拓不羁的模样,搂了身边的另一个女子继续喝酒调笑。然而那女子早已吓得面色惨白,战战兢兢的将酒洒了。

慕容惜玉双目微微一眯,狠狠将她一推:“没出息的东西,滚!都滚!”

“砰”的一声,外间突然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伴随着一脚沉重的踹门声,慕容瑞玉挺拔的身姿出现在门口,却只是看着慵懒的半躺在榻上,衣衫半褪的慕容惜玉,怒不可遏:“好,你这顽劣不肖的东西,你执意要这样丢慕容家的脸,那你尽管自便,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姓慕容!”

“唔。”慕容惜玉满不在乎,邪魅的一挑眉,“连你也不想要我这个弟弟?呵,反正我是个没人要的,你大可以你慕容家长子嫡孙的身份将我从族谱上除名……不过,你上哪儿去找另一个弟弟?哦哦哦,我倒忘了,你对别人秦家的那位四公子倒是很满意的样子,去找他当你的弟弟好了!”

慕容瑞玉气得怒目圆睁:“那我今日,便先替慕容家清理了门户,免得日后,贻害众生!”语毕,他长剑出鞘,直指慕容惜玉喉头。

“动手。”慕容惜玉看着他,双目染血一般的充红,“那天我叫你杀了我你不杀,今日杀也是一样,动手吧。”

慕容瑞玉看着他,嘴角不停抽动,最终,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慕容惜玉,你要什么时候才肯清醒?”

慕容惜玉亦是练武之人,却仍旧被那耳光抽得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地上,挣扎了半天,却依旧爬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看着天花。

朦胧中,仿佛看见了父亲那张威严的脸。只有他,才会这样用力的打他。小时候,每当他不听话,不肯用心练功,不肯努力读书的时候,父亲的大手便会毫不留情的落下来,生疼。

耳边,依稀是他谆谆的教诲,可是如今,却再也听不到了。他死了,在他十六岁那年,他便战死在对南诏的战场上。

今天,是他又回来教训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了么?慕容惜玉恍惚的想着,不多时,忽然大笑起来。

慕容惜玉!你何其可悲!何其可笑!你真真是不配做慕容家的男儿,你不配!

他笑得眼角泛出泪光来,慕容瑞玉终是不忍,一把将他拖起来:“你给我站稳了!”

他摇摇晃晃,终于稳住身子,逐渐敛了笑声:“哥……我随你去战场,我随你去对抗南诏的战场!”

慕容瑞玉一怔:“那你与南诏郡主的婚事呢?”

“我娶她。不管南诏为什么要将她嫁过来,我娶就是!娶了之后,我便随你去战场……”他本迷离的目光忽又清明起来,锐利如鹰,“我要亲手灭了南诏,我定要为父亲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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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子,慕容惜玉已经离开江南了。”

秦宇扬坐在书房中,听着派出去的人的回禀,微微拧了眉头,冷笑:“走了?他走得倒快。”

他眸色深沉,低着头看账本,却不知在想什么。那人见他再没什么吩咐,便垂了手打算退出去,没想到刚出了门,正好遇到罗裳,立刻恭谨的唤了一声:“罗裳姑娘。”

罗裳淡淡点了点头,推门进去:“公子。”

秦宇扬没有抬头,只是应了一声,却忽然听见“咚”的一声,一抬头,发现罗裳竟然在他面前跪下了,顿时怔住了:“你做什么?”

未曾开言,便已先红了眼眶:“罗裳……想请公子帮忙。”

秦宇扬微微挑了眉示意她说下去,便听她道:“不敢瞒公子,南诏送了郡主来天朝和亲,便正是我的小表妹,也是公子去年见过的,随我兄长一起的那个。”

他想起来了,略微点了头。

罗裳忙又道:“她此次进京,特意绕道杭州,说是来看我……可是罗裳这副模样,哪里有脸见她……”

秦宇扬蓦地明白了什么,略一思量,点头道:“你起来吧,到时我陪你去见她。”

罗裳顿时哭红了眼睛:“谢谢公子。”

回到房中,微澜正抱膝坐在床前的贵妃榻上,怔怔看着窗外出神。他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她,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在看什么?”

“一树繁花。”她低声道。

他心中无声叹息,将她抱进自己怀中坐下,轻轻在她脸上抚摸着:“你以前不喜欢呆在屋子里的,现在怎么成日的也不出去?若是嫌闷,就和三嫂一起出去游玩,家里这么多人,就三嫂最会玩了。”

“你不陪我去?”微澜小心翼翼的开口。

他微微拧了眉头,有点犹豫的样子,微澜立刻道:“那算了,我就和三嫂去吧。”

秦宇扬微微笑起来:“不是我不陪你,这段时间搁下了太多的事情,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哦。”微澜应了一声,靠进他怀中不再说话。他紧紧拥着她,共看一树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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