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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预完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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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八斗放眼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酒肉池林。

  是一座陌生的宫殿。

  四周的装饰,亦古,亦繁。根本就不是他见过的地方……

  他缓缓的走了进去,在宫殿的中央是一座池水,里头金碧辉煌流淌着的像是金子。

  再看左右,到处都是穿梭而过的人。

  他们手中捧着鲜花,美酒,佳肴,书扉……有抚琴作乐的,有埋头下棋的,还有自顾自跳舞的。

  有人在奔跑,摔倒在地上龇牙咧嘴,不一会儿站了起来,一跃而下跳进了池水之中。

  从池水中起来的时候仿佛疼痛都消失了,伤痕都消失了,岁月都消失了。

  曹八斗惊骇极了。

  看到谡深从他身后擦肩而过,谡深从一旁的树枝上折下来一截枯枝,走到池边浸入水中。取出的时候便成了金箔。他甩了甩便成了元宝。

  谡深捧了元宝便起身而去,但水里伸出一条纤细柔美的胳臂挽住了谡深的腿,“东周的事情先别管了。”

  “怎么了。南疆大军已经肃齐待发。拿下了东周边关,就没有再需要担忧的了。”

  “还记得谡家那个漏网之鱼么?”

  “谡荆条?”

  “他在天池附近已经徘徊了许多日子了……”

  “谡荆条没有在东周?”

  “谡深啊。”

  谡深立刻垂下手来,唯唯诺诺。曹八斗简直看待了。

  随即他看到那女子自水冲中站起,款款走来。

  她身上的衣衫竟然分毫不曾沾湿。

  曹八斗恍然间就明白过来,自己是走进了琼楼玉宇之中,眼前见到的全部都是虚影。

  他猛地一头撞去,撞在了坚硬的墙壁上七荤八素。

  身边有孩子发出咯咯咯的轻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曹八斗摇晃着站了起来,头上撞到的地方撕心裂肺的疼,这样的疼完全不像是假的。

  可是他眼前看出去,自己刚才撞向的墙面却毫无变化,也没有留下自己的血迹。

  他被人推着往池边走,越挣扎,脚下越无力,他被推入了池水中……

  瞬间,庞大空绝而来的记忆令他应接不暇。

  他看到了整个亥朝的兴衰荣辱。

  看到了亥朝的起源,看到了在北疆赤脚奔跑的小男孩,跌跌撞撞的误入天池。

  他跪坐在天池边许愿,直到因为饥寒交迫晕倒在地。

  从天池之中走出来了一名祭司老者。以及一名白衣巫女。

  祭司老者摇了摇头要把男孩送走,但是巫女却眼神流露出了不舍。

  男孩醒来后留在了天池边。

  ……

  下一瞬,男孩逐渐长大,回到自己的村落看到族人遭受屠杀洗礼,撕心裂肺的惨叫,发誓要为族人报仇。

  于是恳求天池中的长老施救自己的族人。

  人逝已去。虽然祭司可以复活他们,但这是违背天意的。

  他们即使活了过来,也无法离开天池的约束。

  长大成年的男孩想要报仇,想要毁灭伤害了他的族人,他的父母,他的姐妹的强大氏族。

  他在每月祭司都将闭上双眼的日子引诱巫女,让她见识了人间美景,人间欲念,人间沉沦。

  随着一岁一岁的过去,巫女不老,男孩却要老了。

  他对她说,“终究我无缘陪伴你。愿你长生独受,与天共长……”这并不是一句祝福的话。

  分明从他的言语间听出怨毒的咒念。

  当再次的祭司闭眼的日子里。巫女悄悄的封上了祭司沉睡的古窑。即使他醒来也再不能自由在人间活动,只能与天池族人沉入地下。

  巫女受到了蛊惑。男孩长成了将领。他无比强悍,所向无敌。

  很快攻灭了仇人的氏族。弱小的族人纷纷的联合了起来投向了这位天降神将。

  为了禁锢男孩的力量,巫女与男孩立下了契约,但是已经见惯了人间冷暖,世间炎凉的男孩变得狡猾而残酷。

  他偷偷的变换了契约的内容,反而将巫女和天池的族人禁锢在了北疆的疆土之上。

  梵天在世,只要天池祭司、巫女的力量远离了北疆,北疆之下笼罩着其族人的穹顶就会倒下,生生世世不死不灭的族人将陷入到不见天日反复横死的循环往复之中。

  而男孩,带着自己的士兵,带着自己的族人,带着抢夺来的一切远走他乡,开启了自己的王朝。

  那便是整个亥朝的溯源。

  曹八斗眼中不仅瑟瑟发抖,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亥朝谡家的先祖竟是如此立朝立本的。

  他默默的看向谡深,谡深的脸依然没有变化,但从他的躯体中飘然而出了一缕烟气似的白影……

  那白影似乎是个女子,环绕在谡深躯体的周围。

  那女子的白影向曹八斗伸出手去,优雅的引领着他前行,走进了水池之中,走进了无边无际的徘徊不去的灵魂当中。

  她对他说着话,他听不见声音,看着她的嘴唇慢慢翕合,仿佛脑海之中自然而然的就能够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说,“是他,先辜负了我。”曹八斗一开始以为她口中的那个,“他”是亥朝的先祖,是那个孩子,是那个将族人带领出北疆的荒土,开疆立业,创建了一番王朝的人。

  然而她说的并不是,“你们所有的凡人啊,仅仅因为短暂的生命,就以为世间上的一切都是短暂的。都是稍纵即逝的。都是没有轮回的。你们是愚蠢的,那么的蠢,又那么的可怜。你们以为自己只要死后就可以摆脱开自己一生所犯下的罪孽,就可以洗清自己身上尘埃。”

  “并不是的。我曾想过,要放过你们。看着你们在这尘世间浮浮沉沉,没有归宿,对我来说已经解气了。再没有其他需要向你们索取的了。但是,我发觉并不是啊。你们曾经答应过自己,要温柔以待的这个世间,连你们自己却都没有做到。”

  曹八斗的目光逐渐的看向了白影的身后,竟然就是洪都和谡深。

  “他们……怎么了……”

  “他们要留在这里。俯瞰着尘世。俯瞰着自己做下的蠢事。洗涤自身的尘埃。”

  有一只手伸进了曹八斗的体内,将什么东西抽了出来。

  很快曹八斗就浮向了半空,他看着自己的身体,由一缕白烟占据。

  “既然你已经来了,那么就留下来吧。看看这愚蠢的世间……”

  ……

  “继续挖——”

  数百名满脸灰土的氏族子弟正在一铲一铲的挖着北疆天坑下的泥土。

  这处天坑并不是原本就有的,而是最近北疆疆土之下地动频繁,不停的发生地裂,就好像有一只大手在地底下不停的乱搅,或者抽空了地底下的岩石,让地面变得不稳固起来。

  由于连年的灾害,虫蚁侵扰,颗粒无收,饲养的畜牧也都被饥饿的族人吞食一空。

  勉强能够留下几头种羊,种牛的实属不易,而且还要防着马贼,北疆的马贼都是过去的氏族大军遗部,凶悍异常,杀伐凶狠。

  氏族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然而更可怜的是他们无法离开北疆的疆域。

  有人试图走出北疆,去别的地方谋生,可是出去不久就纷纷重病不治,还有活下来的人勉强的都逃了回来。但依然有人不愿意回来,因为回来是死路一条,不回来依然是死路一条。

  他们开始不断的祈求上苍,不明白为何上天要如此不公的对待北疆的氏族族人。

  这个时候来了一名自称东周的术士。说他夜观星象,北疆要出土大宗的遗迹。

  遗迹被埋于地下数千载,如今星斗倒月,正是重建光明的时刻。

  虽然北疆的氏族历来排斥外人,对江湖术士毫无信任可言,但在如今一片荒土之上,再没有人有力气来反驳这名术士。

  术士自称在东周修炼半百,已经逐渐得道。原本等待飞升,可得道之时却瞥见了北疆疆域的崩塌,因此作为飞升之前的历练,必须拯救北疆之苍生于水火。

  术士手握罗盘,分金定穴,走到了一大坑前,要求当地的族人帮忙破土。

  本来就没什么吃的,术士自述从东周带来了许多薄饼,薄饼遇水膨胀,竟能发出一大碗。虽然吃上去有泥土的味道,但北疆的族人早已饥饿难耐不得已便吃了。

  吃了之后即有饱腹感。于是当真逐渐的相信着这名术士。

  他只需要用这种泥土般的薄饼就可能收买无穷无尽的北疆氏族子弟替他破土动工。

  而且这种薄饼只有术士会做,不知用的什么食物,北疆之人也不敢违抗他,深怕术士一走,大家就再也没有吃的了。

  随着亥朝皇城对东周边关的不断试掠,北疆疆域下的地动也变得愈发频繁。

  术士在地上挖的坑越来越遍布整个北疆。

  一名北疆的小女孩入夜的时候实在耐不住饿,就偷偷的跑向了术士所在的大帐。

  术士的大帐在一座山头上,而北疆族人的帐篷则都驻扎在山头下方。

  一来山头可以帮忙抵挡部分的寒风,另一方面一旦发生地动,山体裂开,在山头上就更难以迅速的躲避。

  但是能够纵观天象的术士显然并不在乎地动的威胁。

  小女孩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山头。

  术士大帐之中的烛火日夜通明,不曾熄灭。

  她看到了那个像是术士的身影,依然在忙碌着。

  随着风声传出了湿润的泥土搅拌的声音。

  小女孩偷偷的扒拉着大帐的边缘,拨开了一条缝,露出眼睛看进去——

  她看到的就是术士在搅动泥土。

  那些泥土就是白天族人们刨大坑的时候刨下来的泥土。

  术士坐在地上,和着水,将泥土搅拌均匀,撒上盐巴,做成一坨一坨的薄饼,然后用火把将泥土做成的薄饼烘烤沥干。

  几乎每天都有老人因为咽不下这样的薄饼而死去。

  但是年轻的族人却能够充分的填饱肚子继续干活。

  所以死去的老人越来越多,最疼爱女孩的阿妈也在其中。

  阿妈并不喜欢吃这些薄饼,并且一直告诉女孩,不要去吃它们,阿妈会带新鲜的水果回来。然而并没有,阿妈根本找不到新鲜的水果。

  因为吞咽困难,阿妈病了,又饿又病。

  小女孩就是为了来找点吃的,因为阿妈没有办法再帮她找吃的了。

  突然脚下一滑,女孩踩到了一颗滑动的石子,石子掉落下了山崖。

  正在和着泥土的术士一抬头就看见了大帐边缘的缝隙里多了一双眼睛。

  他猛地冲了出去,在大帐后侧抓到了女孩。

  “放开我——放开我——”女孩哀求着大叫了起来。

  她希望自己的父母和哥哥能够听到。父亲和哥哥都是术士雇佣的劳力。

  然而他们山头上,而山脚下的营地都是背着风的,营地里的族人根本听不见。

  术士盯着女孩儿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是不是饿了?”

  女孩儿立刻点了点头。

  术士带着女孩儿走进了他的大帐。

  然后将火把递给女孩,“拿着。将地上这些薄饼都烘干。我就允许你吃,一直吃到你饱了为之。”

  说着术士自己坐在一边喝着热水泡的茶。

  烘了大半夜,女孩儿的手都快断了,那些薄饼也都一张张干巴的要裂开了。

  女孩儿舔了舔嘴唇,看着术士。

  术士接过了火把,点了点头,“吃吧。这些刚刚做出来的,新鲜的。爱吃多少吃多少。但是不能带走。”

  女孩儿开始一块块的掰碎了往嘴里塞。完全忘记了阿妈对她说过的话,这些薄饼不是好的食物,实在饿得不行了稍微吃两口就可以的。

  女孩儿不停的吃,不停的吃,很快嘴里的唾沫都干了。她祈求的望着术士手中的茶杯,可是术士却摇了摇头,“茶不是给你喝得。吃够了么?吃够了你就回家吧。但是不能告诉别人。否则人人都到我这里吃一顿,我岂不是没有粮食了。”

  女孩儿又塞了几口之后,终于肚子里再没有了咕噜噜饥饿的感觉。

  她摇摇晃晃的往山下走去。很快融入了晨曦的光芒之中。

  第二天女孩儿就死了。

  她死得很蹊跷。醒来的时候一直说口渴,于是母亲就让哥哥喂了她一大碗的凉水。

  喝完之后她就开始喊肚子疼,喊着喊着就抱着自己的肚子晕倒了过去。

  再也没有醒来……

  得知女孩儿的死讯后,有人提到了请术士过来检查一下,是不是得了什么疾病。

  于是术士来了。

  术士只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唉,这个可怜的丫头,一定是偷食了我要用来祭祀天坛的薄饼……”

  女孩儿的族人都尴尬极了。

  他们坚决否认着。

  术士残忍的说出,“那就破开女孩儿的肚子吧。”



  族人沉默了片刻后,终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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