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里好。
直到肚子咕噜噜的抗议了，巧儿才结束了游魂般的游荡，回家吃饭去。
饿的有些眼冒金星了，她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太阳都落山了，一粒米还没有下肚。她可不想因为那个臭小鬼被活活饿死，太不值了！
手扶着墙壁刚要推门进院，眼角的余光瞥见门旁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举目朝那人看去，心里便打翻了五味瓶。
下了下狠心，决定假装没看见，推开大门，跨了进去。
“姑娘。”那人不打算让她轻易的离开，摁住大门。
“您认错人了。”假装不认识么，只要够冷酷就可以了。
“我只叫了声姑娘，并没有说什么啊。”
“我不算命，您走吧。”
“姑娘的命好的很，可我家老爷的命……”
巧儿不想听他继续说，用力推动门板想要关上。那人的力气出奇的大，巧儿用了半天力，竟然推不动。那人还是那张不愠不喜的脸，摁着大门不费力的样子。
“他不是放我走么？现在又来找我做什么？”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不知道为了什么。
“姑娘，老爷性命垂危，您只当可怜他，去见他最后一面吧。”莫华第一次露出悲伤的神情，巧儿的心咯噔一下，剧烈的跳个不停。
“什么意思？什么叫最后一面？”
“您去看看吧，看了就知道。”莫华朝外面招了招手，一顶轿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巧儿见他早有准备，心里有些打鼓。
“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我不去了，我又不是郎中，去了有什么用？”巧儿‘砰’的关上门，把莫华挡在了门外。
莫华对着冰冷的门板发呆，半天才转身离开。
巧儿狼吞虎咽的往肚子里塞了一堆吃的，桌子上的人都放下筷子看着她那难看的吃相。李氏叹了口气，莫唤没了胃口，用白眼翻她。
“你们怎么都不吃？”
“看着你吃就饱了。”大家很有默契的回答她，巧儿丝毫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继续狼吞虎咽。
“傻子，你们要跟我学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亏待了自己的肚子。”巧儿又夹了一只酱猪蹄，两只手抓着啃猪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莫唤嘲笑她，大家都知道，她今天去了哪里。
深夜，由于一下子塞的太满太快，巧儿有些消化不良，蹲在马桶旁，一个劲儿呕吐。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子博端着棋盘走了进来。“我来跟你下棋。”
巧儿抱着马桶，用手背抹了下嘴角，打了个饱嗝。
“后悔的滋味不好受吧？”子博的手搁在棋盒里，修长的手指夹着棋子，来回的捻着。他没有看棋盘，盯着巧儿发黄的脸，嘲讽她。
巧儿不敢说话，怕一张嘴又想呕出来，脑子乱哄哄的，举着棋子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不要等事情发生了才去后悔，到头来，还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子博今天的话特别多，还很有深意。“有很多事情，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你以为是伙伴的人，不知道哪天就会捅你一刀。相反……”
“我们绝对不会是同伴，更不是对手！”巧儿捂着嘴，丢给他一句。
“世事无绝对。叫吃！”
满盘差不多全是人家的白子，巧儿承认自己在这方面是白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你何不去问问莫如风？”子博收起棋盘，霸道的离开，正如他霸道的来。
巧儿奔向马桶，继续呕吐。
子博放好棋盘，一阵风吹来，窗户被吹开，子博走过去关窗，发现一个黑色人影从房梁上一闪而过。唇角翘起，关窗睡觉。
巧儿对自己说，她只是去看看，见证一下自己是不是又被骗了。如果发现他没有事儿的好人一个，她一定再也不会理他，带着家人去一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定居。
如果……
她想起那年的大雪中，她死死抓住囚车，那个蓬头垢面的人啊，牵动着她的心。
他如果真的快死了，怎么办？
轻盈的跳入院中，她知道他在哪间屋子里，这里她很熟悉。已经过了三更天，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她推开屋门，‘吱呀’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很诡异。
揭开夜明珠的罩子，屋里顿时亮堂了很多。他真的躺在床上，似乎没有感觉到屋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床帐被挑起，他的脸正好隐在暗处。她走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涌个不停。她看到了，他那发紫的嘴唇，凹陷的脸颊，乌黑的眼圈儿，满脸的死气，没有一样不让她难过的。
‘啪’的一声，是心碎裂的声音。
“你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只是为了骗我，如果我不来呢？你舍不得离开人世吧？无聊！”
他听到耳边轻声的呢喃，如夜莺般的声音唤醒他的意志，他睁开眼睛，却找不到焦距，他看不到她的脸。
“你从来不曾属于我，连眼泪都舍不得替我流，我折磨自己有用吗？”喑哑的声音说着心酸的话，他就是最可怜的小丑。一直都在自己陶醉，没有一个观众给他掌声。他不在乎，他只希望她能在身边，可惜这也是奢望。
“你……”巧儿很想骂他，她的泪都已经止不住了，他还说这种酸话。手伸到他脸前，想要给他一个嘴巴，手晃了好久，却迟迟挥不下去。
突然，泪眼婆娑的她发现，他的眼珠至始至终都没有转一下，即便自己的手在他眼前挥舞。
“你来，就是要看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吗？我告诉你，我会活下去，所以，你走吧。”
不甘愿的手又晃了晃，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焦距。巧儿第一次感到慌乱，束手无策的慌乱。她该怎么办？
“你的眼睛怎么啦？”巧儿抓住他的肩膀，拼命的摇晃，他一定是还没有完全清醒，所以眼神才会失焦，一定不是那种可能！她要把他摇醒！
莫如风不说话，大手轻轻的捂住眼睛，挥开她的手臂。
“你说话啊！回答我！”巧儿一拳捶在他胸膛上，她有些恼，手底下没个轻重，莫如风咳嗽了一下，嘴角流出暗色的血。
“这……”巧儿慌了，用手捂住他的嘴角，阻止血继续流，可血水不听话，不断往外涌，越过她的手，流到他的脖子里，雪白的衣领染成暗红色，透着股黑气。
“松手，有毒。”莫如风想要拨开她的手，却用不上力气。
“那正好啊，称了你的心，遂了你的愿。”巧儿故意说着狠话，抬起手腕，张开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狠狠的在手腕上咬了一口，鲜血流了出来。
莫如风顺着她的声音，摸到她的脸，一把把她摁在怀里，“我哪有你狠心，巴不得我立即死！”
“那你怎么还不死？”巧儿静静的枕在他胸膛上，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已经不如过去那么有力了，泪水滴在被面上，手腕上的血继续流。
“我……”莫如风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说的话，在马上溜出嘴边的时候，换了。“快了，不用等太久的。”
“是不是我睡一觉起来，你就去了？”
“或许吧。”
“那我睡了，你见到柳如卿，替我问声好。”
“嗯。”
从脖子里摸出那枚玉佩，放进莫如风的手心里，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不松开。
‘如果没有遇到我，你还会这么凄惨的死去吗？’巧儿在心里默念着，闭上了眼睛。神智有些恍惚，她似乎又回到那个小野菊开满山坡的时候，她有些急迫地四处寻找着藏身在草丛中的野狼，她在生命力顽强的小花儿中间穿梭，大声地对着旷野呼喊：“喂！大野狼先生，快点出来吃掉我吧，我不想活着了！”
床铺上，一片惊人的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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