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新学期开始的时候，顾念珠成了急雨的同班同学。</p>
<p>当念珠得知翟逸和急雨竟然是对门邻居，不由感叹缘份的奇妙。她跟急雨打听过几次司徒阙，口气不像是要追责。但不得不承认，司徒阙行事实在不地道，因为那天之后，再也没有来过医院，也没有联系过急雨。</p>
<p>以至于面对顾念珠的询问，她只能干巴巴地回复：“不知道。”</p>
<p>念珠有些失望。</p>
<p>但又不好流露出来，问她：“这周末我去你家玩可以吗？”</p>
<p>急雨欲言又止，“你……”</p>
<p>“他们看得是很紧”，念珠说，“但如果说去你家，我爸妈应该还是不会有太大意见的。”顿了顿，又道：“你爸妈会不会介意同学到家里来？”</p>
<p>急雨想了想，回答她：“不会。”</p>
<p>顾念珠放下心来。</p>
<p>初三开始上晚自习，除了周六。周六下午两节课后开始放假，周日晚上仍旧要上自习收心。</p>
<p>所以从周六中午开始整个教室就里的空气就轻快起来。这属于一种集体性的亢奋和个体性的狂欢。</p>
<p>这种快感，在假期来临前一刻达到顶点，而往往真正开始消磨假期的周末，却反而有些茫然和失落。</p>
<p>顾念珠的心情很好，急雨也是。</p>
<p>一到放学，念珠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急雨冲出了教室。</p>
<p>这会儿是放学高峰，车上基本都是学生，也有老人带着幼儿园的孙子孙女。所以两个人一上车，就压根没想能有坐的地方。</p>
<p>结果两个人刚站定，车子开了大约半分钟，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急雨的肩膀。</p>
<p>她回头一看，是翟逸。</p>
<p>他冲自己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同时跟顾念珠打招呼：“好久不见。”</p>
<p>念珠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开心：“一中放学也这么早？”</p>
<p>“不”，翟逸摇头，随即笑道：“今天是特例。”这才有幸碰上。他提议道：“要不……晚上你们都去我家吃饭吧？”</p>
<p>“这……”顾念珠看向急雨，只见她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只要……你不嫌我们吵。”</p>
<p>“不会，不会。”翟逸连声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弯在他颈间比了个“V”字，同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那你请不请我啊？”</p>
<p>“杨文冬”，翟逸咬牙切齿，“阴魂不散——你什么时候上来的？”</p>
<p>听这口气，看来是关系很亲近的朋友。</p>
<p>杨文冬比翟逸还要高一些，人也更瘦削，一双眼睛熠熠生光，他冲面前的急雨和念珠眨了眨眼，算打了招呼。“其实一放学就偷偷跟着你上来了，看你跑那么快，是不是有妹子等着你。”说着目光向前示意，“这不，一下子逮着俩。”</p>
<p>翟逸一下子涨红了脸，本来想呛回去，但碍于两个女孩在当场，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就咽了下去。</p>
<p>“心中有佛，所见皆佛。龌龊人眼里的东西也都是龌龊的。”</p>
<p>说话的是顾念珠。</p>
<p>杨文冬很少有这么吃瘪的时候，但望着对方妍丽的面孔，什么回击的话，都说不出来。</p>
<p>四个人一起到了翟逸家。</p>
<p>翟家父母很开明，非常乐意儿子在S市多交朋友，这对于适应新的生活有好处。</p>
<p>翟家的书房布置得宽敞明亮，四个人两两面对面坐在书桌前写作业。</p>
<p>念珠坐在急雨的对面，旁边是和翟逸面对面的杨文冬。</p>
<p>他做作业动静最大，一会儿借个圆规，一会儿借支红水笔。顾念珠不禁有些不耐烦，“我思路都被你给打断了。急雨，这道题我答得对不对，你帮我看下。”</p>
<p>“我看看。”杨文冬一下抢过习题册，“错了错了……这么简单你都不知道……”</p>
<p>“同学，我又没有问你。”顾念珠夺回习题册，没好气道。</p>
<p>“不是同学”，杨文冬竖起手指，晃了晃，嗡声嗡气地拉长了腔调，“应该叫，学长。”</p>
<p>翟逸踹了他一脚，“真像个猥琐的大叔。”</p>
<p>两个女孩子都忍不住笑起来，觉得评价很中肯。</p>
<p>“你才大叔！”杨文冬笑着踹回去，“敢这么说我宇宙第一帅，眼下求饶，我还能恕你无罪。”</p>
<p>翟逸直接一本厚厚的语文书丢过去。</p>
<p>杨文冬喜欢顾念珠，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急雨想想，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只可惜，顾念珠对他并不感冒。</p>
<p>翟妈妈热情的招呼他们吃饭，用公勺公筷给他们夹菜。桌上的饭菜很可口，翟逸吃着可乐鸡翅，见妈妈盛满了一勺子的酒鬼花生，即将伸向急雨的碗，不由制止道：“妈，她吃花生会过敏！”</p>
<p>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急雨。</p>
<p>急雨有些尴尬，翟逸也自悔失言。</p>
<p>翟妈妈一愣，连忙住手：“呀，我不晓得……那你们自己想吃什么自己弄啊”，她看向急雨：“你看阿姨差点惹祸了……”</p>
<p>急雨摇头，说，“有次在校门口，不小心吃了个糕点，是花生馅的，结果身上起疹子……”话语间有几分解释的味道。</p>
<p>翟妈妈点了点头，笑道：“那得当心了……”</p>
<p>话题一下子就揭了过去。</p>
<p>顾念珠在翟逸和急雨脸上，看了几个来回，却什么也没有说。</p>
<p>吃完饭后，他们送杨文冬下楼，翟母听闻顾念珠留宿急雨家，不禁道：“两个小姑娘在家啊，不如就留我们家，家里房间反正也住得下……”</p>
<p>两个女生婉拒再三，回到了急雨家。</p>
<p>念珠洗完澡出来时，急雨的单词抄写接近尾声。</p>
<p>“《燃情岁月》你看过吗？”急雨问她。</p>
<p>“看过。”念珠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我不喜欢那个女主。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没有得到。”她偏头想了一瞬，“不过，我更喜欢它另外一个名字——《秋日传说》。”</p>
<p>”forever turned out to be too long。“念珠学着剧中的苏珊娜的口气，念出这句经典台词。</p>
<p>“永远，打扮得……太长了？”培训班推荐的这部英文电影，急雨还没有看过，直愣愣地翻译完，自己也觉得怪异。</p>
<p>念珠“扑哧”一声笑出来，毛巾往肩上一搭，手撑在桌子上，“是‘永远真的太远了。’”</p>
<p>“虽然女主有点朝秦暮楚，但是，还是值得一看。”念珠说。</p>
<p>“哦。”急雨应了一声。心说，原来是部言情片。</p>
<p>年少时对于男女之间感情的理解，难免会有些肤浅。</p>
<p>之后急雨看了这部电影，对女主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但深深认同了一点：人要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p>
<p>选择了，就不要后悔。</p>
<p>女主苏珊娜同时被一家三兄弟爱上，既是幸运，也是不幸。她拥有更多的选择，但她却总是后悔。</p>
<p>既想要衣食无忧的生活，又想要挚爱的喃喃细语。在两条路中间徘徊，永不满足，最终自我毁灭。</p>
<p>而她的选择，一直都没有变过。</p>
<p>急雨想，就算同样会毁灭，她认了。</p>
<p>Forever is forever.</p>
<p>准备就寝时，急雨去拉窗帘，念珠阻止了她。</p>
<p>然后两个人伴着月光，并肩躺在床上，一人一个耳塞，静静听着电影的主题曲《The ludlows》。</p>
<p>半晌，念珠突然开口问：”急雨，你有喜欢的人吗？“</p>
<p>“有。”急雨答。</p>
<p>念珠瞪大了眼睛，“金急雨，没想到，你这么敢讲唉。”</p>
<p>在十几岁的年纪，“恋爱”、“喜欢”，这些都是敏感的话题。</p>
<p>“是谁啊？”念珠忍不住追问。</p>
<p>急雨抿着嘴笑，不答。她反问她，“你呢？”</p>
<p>“我，我没有。”念珠否认。</p>
<p>急雨睁开眼睛，看着她，简短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哦。”并不相信。</p>
<p>“好吧，我说实话。”念珠说，“我也有。”</p>
<p>急雨笑着闭上眼睛，“哦。”</p>
<p>念珠挠她，“你怎么不问我，他是谁？”</p>
<p>急雨从善如流，“他是谁？”</p>
<p>念珠气打不到一处来，拍了急雨一下，“哼哼。”</p>
<p>“反正不是杨文冬，对吧？”急雨笑着问。</p>
<p>“当然不是啦”，念珠撇撇嘴，“你好好地提他干嘛呀？”</p>
<p>“是……翟逸？”急雨有些不确定地问。</p>
<p>念珠顿了顿，答道：“不是。”</p>
<p>然后补充道：“其实，那个人，你也认识。”</p>
<p>“不会是……”急雨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惊疑不定。</p>
<p>“嗯，是你的小舅舅”，顾念珠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背过脸去：“还是因为你，我才认识他的。”</p>
<p>“他把你给撞了，你还……”急雨诧异。</p>
<p>“他又不是故意的……”念珠忍不住替司徒阙辩解，“而且，他也把我送到医院了。”</p>
<p>急雨还沉浸在这个信息带来的震憾中，不予置评。</p>
<p>你们后来还有再联络吗？</p>
<p>急雨还没问出口，念珠问的话，给出了答案：“那你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p>
<p>原来，只有那一面之缘。</p>
<p>“我没有他的电话”，急雨叹了口气，“真的，如果我能联系到他，一定会拼命找他，问清楚……”</p>
<p>见念珠面带疑惑，急雨只好道出实情，“我虽然叫他舅舅，但是走得并不近，从认识他到现在，总共见了不到十次。他是我太舅公的孙子，上次意外发生之前，我们都有两、三年没有见过了。”</p>
<p>“哦……”念珠有些失落，转而调动了一下情绪，“到你了”，她轻轻推了推急雨，“你喜欢的人，是谁啊？”</p>
<p>“说了你也不认识。”急雨说。</p>
<p>“哎呀”，念珠拖长了声音，“不公平，不公平，我都告诉你了。”</p>
<p>急雨被她挠得痒痒，只好投降，“我说，我说——他叫，陈羽尧。”</p>
<p>“谁呀？”念珠睁大眼睛，“我们学校的吗？”</p>
<p>急雨摇摇头，把脸埋进枕头，“你看，我说了你也不知道，还非要问。”</p>
<p>“不是我们学校的？”念珠八卦之心不熄，“那是你英语培训班的？”</p>
<p>“不是。”急雨答，“是我从小就认识的一个哥哥……小舅舅也认识他，我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因为想到了司徒阙，她生出了几分期待，“也许，他也在S市。”</p>
<p>“你，你这，好像偶像剧啊。”顾念珠半信半疑，又有些艳羡，“有时候，我特别想成为你，自由，独立，做什么事情，都很沉着。”</p>
<p>急雨没想到，自己在念珠心里会是这个样子。</p>
<p>“你觉得亲情、爱情、友情应该如何排序？”念珠问她。</p>
<p>“亲情、友情、爱情吧。”急雨说。“你呢？”</p>
<p>念珠想了想，“我是——友情、爱情、亲情吧。”</p>
<p>“为什么呢？”</p>
<p>“亲人无法选择，有种血缘天定的霸道。但是友情、爱情，却只是因为，你是你，才会衍生。”</p>
<p>急雨不置可否。</p>
<p>念珠给出这个问题并不难答，但相信每个人的答案都会不一样。</p>
<p>如果她在“亲情”、“爱情”、“友情”中再加上一个“陈羽尧”，让她选，那才有些困难。</p>
<p>对急雨而言，陈羽尧不能单一地归到它们其中任何一个类别中去——是爱情？是友情？还是亲情？</p>
<p>也许都不是，陈羽尧就是陈羽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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