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很少这样简单直接嫌弃她笨。
不过，初歆这时候倒是被嫌弃得有点飘飘然了。
虽然看来这检验也、不、管、用。
而他疼惜呵护的气息轻吹在她头顶，带来酥酥麻麻的电流。
初歆不由舒服地阖上眼睛。
拔掉几根头发, 好像也挺值的。
陆行川很快发现, 她的表情未免也太享受了。
“我真该把你的每根头发都数清楚。”他沉沉盯着她，“以后敢少一根，我就念你一遍。”
初歆睁开眼, 看见他正板着脸。
她呆了两秒, 想象了一下这场面……
“这倒真是有点变态。”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笑个不停, 清脆的笑声泛着阳光的色泽。
陆行川眸色渐深，看着她笑，自己没有笑。
“你不信我干得出来？”
她又笑了一会儿，忽然正经了些。
“我信。”
这人何止是舍不得伤害她。
他把她捧在心尖上, 捧了这许多年，连她自己都习惯于理所当然就住在那里了。
所以——
“反正你不会伤害我，那我也不怕你变态。”她说。
他薄唇抿了抿：“可是——”
“你担心有一天你会伤害我们的孩子？”
沉默。
等他终于开口时, 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这个孩子以后给你带来伤害，我要怎样才能不恨它？”
其实这个问题他也根本不愿意去想。
可在前段时间的那些噩梦里，一次又一次，他见过这个可怕的假设成真……
一次又一次, 他在梦里，最后给不出答案。
初歆渐渐懂了。
每次当他惊醒时挣扎唤她的名字, 他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她握紧他的手：“我会没事的。再说你已经确保了, 全程都有最好的医疗条件来保护我，不是么？”
自从知道怀孕以后，她每天都有医生来做检查, 这已经小心到远超常人的地步了。
何况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安稳。
陆行川眼神闪躲了一下：“是我想太多了。”
他准备绕过这个话题，初歆抓住了他的手。
“你想到什么，就说出来啊。”
他垂下眸子。
“你和它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一份执念，觉得它一定会活下来。”
每次他在她眼睛里看到那份执念，他都因无力而恐惧。
她想要的，他都想给她，但偏偏这个……
“以后你为它付出的越多，只会越割舍不下。万一……”
初歆听懂了他没忍心说出口的假设。
“你是在害怕，我也会像沈阿姨当初那样，不计代价强行留住这个孩子，甚至牺牲掉自己。”
“歆儿，我不想你重蹈覆辙。”
初歆注视他片刻，他眼底所有深刻的担忧。
然后用指尖捧起他的脸：“你相信我吗？”
他怔了怔，点头。
不知不觉，相信她也早就成了他的本能。
于是她认真告诉他。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来保护我们的孩子，但是，我最割舍不下的是你。”她许诺，“我答应你，在需要决定的时候，做理智的决定。”
他无言抱住她，逐渐释然……
她拉过他的手，轻抚腹中的小生命。
“我和它说话，是因为它现在就在这里呀。”她趴在他耳边，轻声，“既然我们谁都预测不了以后怎样，那不如就珍惜现在的缘分。”
在陆行川的掌心，那奇妙的新生命似乎传来他解释不清的感应。
只能用心去感受。
她眼眶濡湿，却笑得绚烂。
“它来过人间一趟，我们一起让它记得被爱的幸福，好不好？
他揽她入怀，用力点头。
“我答应你，歆儿。我们一起。”
初歆闭上眼睛，有这个怀抱给她依靠一辈子，就够了。
“万一有万一的话——”她的耳语很轻，“你记住，它也拥有我的生命。”
陆行川指尖掠过震颤，不顾一切把她拥得更紧。
“你舍不得伤害我，我不信你舍得伤害我们的孩子。”
等待的日子总是令人焦虑。
但是抱着平常心去期盼，等待的过程也可以是幸福的。
初歆两周前开始准备的某个神秘惊喜，终于完成了。
这天晚上，陆行川上床前掀开被子，就看见——
“歆儿？”
藏在被子的这个“小小歆儿”模样的布偶，看起来软绵绵、毛茸茸，很好摸的样子……
他当下就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爪子。
初歆躺在旁边笑：“你再仔细看看？”
他抱起那个布偶来，又轻轻捏了捏、揉了揉……
然后他看出来了，这个小女孩形象的娃娃，长得既像歆儿，也有点像他自己。
她有柔软的金栗色头发，淡若琉璃的浅色眼睛。
这是——
“我们的孩子，”初歆靠过来，和他一起轻轻抚摸可爱的娃娃，“提前先见个面，感觉怎么样？”
这个娃娃是她专门去订的，用的就是上次他用来给自己做“翅膀”的那种材料。
前段时间，他睡不好，又不肯让她陪。她希望有这个娃娃可以陪他，能让他安心一点。
因为需要特殊订制，花的时间长了些，现在才拿到手。
陆行川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为了哄我？”
初歆大方点了头。
他审视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更希望是个女孩。”
他虽然暗暗这样想过，但并没有说出来，毕竟男孩女孩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之前她问的时候，他也是不偏不倚说都很好、都喜欢。
初歆眨眨眼：“这个需要猜吗？”
……好吧，显而易见。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一个小小的歆儿？
“其实我也订了一个男孩版的，现在还没有做好。等做好以后，我们就有一对双胞胎了。”
陆行川正在温柔抚摸“小小歆儿”的手一下子顿住，脸色也一变。
不假思索。
“男孩女孩都可以，双胞胎就不必了，不然你太辛苦了。”
他突然就严肃起来，初歆摸了摸脑袋：“呃……我说的是娃娃。”
“哦。”
初歆忍不住笑：“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呀，过过眼瘾还不行吗。”
他也笑了。
“我好像又太焦虑了。”
初歆凑近他。
“那我们做点什么，缓解你的焦虑，好不好？”
“比如？”
她狡黠的大眼睛眨了眨，继续靠近，直到两人鼻尖相接。
悠长的吻不知由谁先开始，更像是本能。
陆行川沉浸在忘情中，竟然还没有忘了，用手捂上那个娃娃的眼睛。
等初歆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有点哭笑不得。
她把娃娃抱过来：“宝宝，爸爸真古板，是不是？”
陆行川:“……”
“我告诉你哟，”初歆眨着大眼睛继续告状，“以前他还忽悠我，不让我谈恋爱。”
陆行川：“……至于记这么多年？再说，我又没错。”他相当理直气壮，“早恋影响学习。”
初歆轻叹了口气，还在看着娃娃讲。
“以前高中的时候，喜欢妈妈的男生可多了。要不是不能早恋，说不定……”她拖长音，余光里瞥见他渐渐发青的脸色，终于憋不住笑。
陆行川深深盯着她。
她被盯得有点心虚了，吐吐舌尖：“逗你的，就这么容易吃醋啊？”
“我知道你在逗我，”他的眼神有些阴沉，有些危险，“但我还是吃醋。”
初歆摸摸下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说来，当时跟我表白过的那些男生，好像都会比较……倒霉。”
比方说，突然被班主任谈话、抄作业被教导主任抓包、隐藏了好久的成绩单被家长发现……诸如此类的倒霉事。
焦头烂额的当事人，自然就没有精力再兼顾别的了。
因此，高中三年，虽然对她有好感的男生很多，来找她表白过的也不少，但认真追她超过三天的男生竟然——
一个也没有。
至于这是巧合，还是人为……？
陆行川沉默了。
最后：“……我是怕他们影响你学习。”
他还是淡定的，而且够坦荡。
所以，多年的谜案终于告破了。
初歆在心里默默为当初那些可怜的男同学们点了支蜡。
跟天才作对（虽然他们至死都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惹到谁了）的下场，大体就是这样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良心。
“……我好像有点愧疚。”
毕竟她不杀伯仁，伯仁因她而死……
“不需要愧疚。”他立刻道，“他们后续的成绩也都发生了显著提升。”
初歆想了想，也就心安理得了。
果然天才就是天才，吃个醋都能帮情敌提高成绩。
终于，到了预约的检测日期。
陆行川后来又对比过几家检测机构，最终还是选择了原深的实验室。
尽管那个通过基因匹配完美伴侣的计划比较离谱，但就单纯的基因检测技术来说，原深带领的团队在这个领域的确是顶级的权威。
现场采样完毕以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做出最后的检验结论。
“预计15天后你们可以拿到结果，”原深告诉他们，“我已经给你们做了特别加急处理，最快就是这样了。”
陆行川点点头：“谢谢。”
初歆也微笑：“麻烦啦。”
他们两个看上去都安定平和，至少表面上如此。
倒是原深有点忍不住。
“我之前也接触过其他客户，知道这段等待的时间，对一般人来说都是很煎熬的。”
煎熬，来自未知，来自不确定，来自患得患失。
初歆想了想，最后她浅浅一笑，攥紧她身边人的手。
他也用力回握她。
“一个人的话是会很难熬，两个人就还好。”
至少，他们有彼此在身边。这件事已知、确定、超越一切得失。
中途陆行川被找去确认一些检测相关的指标，初歆在休息室里等他。
原深看着她，眼神似乎有些复杂。
她耸耸肩：“怎么了？”
他欲言又止，最后说：“你和陆行川……你们的关系真的那么稳定？”
“是啊。”初歆没有迟疑，她不知道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她作为当事人，可是一点都不怀疑。
可是原深下一句话，把她给问住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不结婚？”
“……”
她确实答不出来。
她好像也不知道……
唯一的原因只能是：“他……他还没有向我求婚啊。”
陆行川以前说过，求婚是他的责任。
那自然要等他求婚了，他们才能结婚。在这方面，初歆自己是没法控制的。
“那他为什么还不向你求婚？”
初歆：“……”
她更无话可说了。
这个问题如果不去想的话，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当真被提出来，她才发现——
其实她也想知道啊。
然而她又仔细回忆了一下陆行川最近的言行举止，的确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最后她只能勉强道：“可能他也没想到吧。”
原深叹了口气，深深看着她。
“如果他是个男人，他就应该想到。”
初歆避开他的眼神：“……他前段时间压力太大了。”
之前那段时间，他们过得那么压抑，他想不到这些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她自己本来也都没有想。
原深笑了。
“你可真会给他找借口。”
他的语气让初歆不太舒服。
她微蹙了眉：“你这样说，就好像我很傻一样。”
“不是吗？要是他一直不向你求婚，你要怎么办？”
“……就算不结婚，我们还是在一起啊。再说，我们已经订婚了。”
“但是从法律上，你们现在不是夫妻。如果这个孩子最后能留住的话，你可就要未婚生子了，你不觉得有问题？”
……这样子听起来，好像是挺有问题的。
尤其是想到孩子，初歆脸色不禁有点发白。
原深冷笑。
“陆行川能搞出人命来，我不信他不知道该怎么负责。”
初歆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但她低眸，只是说：“他会负责的。我知道。”
无论别人怎么说，事情怎么样，她对他的信任足够坚定。
他说过要给她最好的，那她就相信。
她的信任没有动摇。
但是，这天在回去的路上，她比平时都要沉默。
陆行川无疑是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歆儿，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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