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
上车前, 陆行川迟疑了一下，深呼吸：“……歆儿，你可以替我开？”
一层异样的潮红浮在他脸上, 紧绷的身体看起来像是在忍耐什么。
至于是什么……
初歆笑着勾了勾他的衣领：“怎么, 你自己开不了？”
“……出于安全考虑，我觉得不太适合。”
刚才在更衣室里被勾起的那把火，时刻还在灼烧着他的理智。
当时那种情况本来他是克制不了自己的, 但偏偏初羡领着七七在外面敲门找他。
——那小丫头执念很深, 没忘了来问他要原深的联系方式。
他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服，把初歆藏好, 打开门，用毫无波动的语气背诵了一遍原深的电话号码。
在小女孩好奇的目光下，他花费了全部力气掩饰住羞耻，保持面无表情。
好在她们似乎没有发现什么。
初羡和七七走了以后, 他刚舒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再干什么，剧组的工作人员就过来提醒清场了, 他们只好各自先去卸妆。
偷情到一半被打断，还要一直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可想而知。
虽然他订的度假酒店离这里只有五分钟路程，但他实在不放心把两个人的生命安全交给眼下的自己。
初歆也已经考下来了驾照, 她是可以开的。
不过她歪了歪头看他，明知故问：“为什么呀？”
“……”
陆行川明知道她绝对是故意的, 可她的大眼睛就是这样天真无邪, 仿佛懵懂不知危险的小动物。
这个眼神，对他的自制力又是成倍的考验……
他没有用语言回答她的问题。
他骤然拉开后座车门，一把就将她抱了进去。
——长久压抑在水面下的惊涛骇浪, 终于在这顷刻间破防。
初歆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呼，已经被他铺天盖地而来的吻阻截回去。
她后背贴在车子宽敞的后座上，听见车门被重重甩上的声响。
整个人被他压制，连退缩的空间都没有。
也只能嗅到他的味道。
他低哑暧昧的声线掠过她的皮肤，沿着神经，激起颤栗般的涟漪。
“因为，这个。”
伴随渐渐迷离的眼神，他放弃了所有克制，顺从本能放任自流……
初歆黑葡萄般的眼睛睁大，意识到他是要做什么。
不由怕起来：“会被人看见的。”
而且现在太阳尚未全落，还算是白天。
她试着推他，却推不动。
他的眸色沉沉锁住她：“谁让你招惹我。”
浑然不讲理的模样。
这般不计后果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你疯了——”
一语未毕，被他的深吻封住。
初歆更加恐慌了，想要挣扎，却发现他趁她不备的时候，已经扣住了她手上关键的穴位。她上肢酥麻，根本使不出力气来了。
——天道有轮回。
其实，若是她硬要挣脱，也不是毫无办法。
可即使在这种时候，她也还是舍不得踹他一脚……进退不得，她眼圈红红的，似是快要哭出来了。
他才轻笑了声。
“周围不是没人？”
忽然，他放开对她的挟制，温柔抚摸她的发丝。
初歆怔了神，竟然没有抓住机会逃脱，忍不住就沉浸在他的温存里。
剧组取景的地点在郊区，附近人烟稀少，现在剧组的人也都已经走了，这整片停车场上只剩下他们。
初歆浑浑噩噩，就以她目前的感知而言，这里的确是没有人的。
车窗外孤独的落日余晖斜照过来，把她圈进惊悸羞耻的梦境里。
“歆儿……”
耳畔，他的轻吟不停在唤她的名字。
每个字的珍惜、渴望与迷醉，彻底蛊住了她。
终究，她没有再继续抗拒他了……
直到夕阳全落的时候，她听见不远处汽车逐渐驶近的声音。
越来越近……
可是黑暗中他沉沦的眼神毫无反应，只有醉生梦死的痴迷。
她不敢出声，水润的乌瞳惊恐放大，只能拼命摇头。
而他像是个暴君，全然不理会她的慌乱。
甚至，变本加厉……
那辆车最后在旁边的停车位停下，上面的人下来，似乎在周围逡巡了一会儿，才离开了。
这几分钟漫长得度秒如年，初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
她第一次明白，自己真的招惹了一个疯子。
本来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可是等他们到达酒店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而且初歆现在不太想搭理某人。
刚才她被极限的羞耻感压垮，崩溃大哭的时候，他才和她讲清楚：汽车后座的车窗是全面防窥的，并且完全隔音，从外面根本窥探不到里面一丝一毫的动静。
她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被她红彤彤的大眼睛瞪住，他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分，一路上都对她陪着小心。
到了酒店房间，他才从背后拥住她，低声下气打破沉默。
“要不然你揍我一顿解气？”
初歆还没回应，忽觉得袖口一坠，她低头，竟然是他捏住她衣袖的边缘，轻摇了摇。
她怔住——
这是在……撒娇？
还故意学她的办法撒娇……太无赖了吧。
她觉得羞耻又可笑，不知不觉心里的火气就泄去了大半。
不过表面上尽力撑住了，微抬下巴：“……好啊。”
他没有犹豫，放开她，站好。
一副任君处置的姿态。
“来吧。”
初歆本来是逗弄他的，见他这样认真干脆，反倒有点傻了。
“你真让我揍？我弄伤你怎么办？”
他笑了笑：“你舍不得。”
“有恃无恐？”
“准确来说，应该是，”他想一想，换了个更为恰当的成语，“恃宠而骄。”
初歆睨他一眼，真的抬起拳头来，煞有介事呵了呵气，在他面前比划着。
他“恃宠而骄”的笑容依然不变。
终于，她一拳朝他那张淡定的脸挥过去……
他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
在即将撞上他鼻尖的时候，她的拳头蓦然悬停在半空，只有一线之隔……接着，感受到他落下的一个个轻柔的吻……
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过丝毫闪避。
初歆定定看着他：“你就这么信任我？万一我失手了呢？刚才那一下能把你的鼻梁揍断了。”
“没关系。”他继续亲吻她，“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初歆呆了呆，她听得出来，他说的是真心话。
莫名，她又有点想哭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他怀里，同样疼惜的吻落在他鼻尖。
咬着唇，没有出息地承认了：“我是舍不得……”
果然，没出息就是没出息。
莫名其妙地就这么被哄好了，还要心疼他。
等初歆反应过来自己这波实在有点亏的时候，为时已晚。
她也不好再假装翻脸了，只能别别扭扭地避开他的眼神：“……我先去洗澡了。”
明天是周日，他们的计划是在这边的酒店先住一夜，第二天再回城里。
陆行川点头：“好。”
然后就相当自然地把她抱了起来，抱进浴室里。
“我、我又不是不会走路。”
她小声吐槽，不过他没有理会抗议，她自己的两条胳膊就也相当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终于被放下来，他却没有立刻出去。
两个人站在浴室里。
初歆眨了眨眼，看着他。
他又逼近一步，忽而笑了：“我帮你，怎么样？”
“又耍我？”
她可记得上次他这么说的时候，是什么结果。同样的招数再用第二次，她又不是傻。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然而他打量她片刻，垂下眸子，气息贴着她侧脸，声调低而悠长。
“看来是真的耿耿于怀。”
初歆一瞬间像是被他用的这个成语烫到，肩膀不由缩了缩，不敢再抬眼看他。
这才想到自己刚才那反应……用这四个字形容倒也不能说不贴切。
……都怪她反应太快了。
她正懊恼，却听他道：“这次弥补你的遗憾，不好么？”
她咽了咽，差一点就要禁不住诱惑点头了，不过最后的一线羞耻心，还是拉住了她。
“不，不用了……你也去洗吧，一会儿早点睡。”
她觉得自己只是说了很正常的一句话，不该有什么被曲解的空间。
但保不齐就是有人能曲解。
他轻撩她额角的碎发：“你是说，我们一起洗？”
初歆：“……”
她哪里说了？
他非要装傻充愣，她只好说明白：“我是说，你去另一间浴室洗。”
只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
“没有另一间浴室，”陆行川淡定告诉她，“这里只有一间浴室。”
初歆实在很意外，以至于怔了好几秒。
根据她的经验，以往哪怕他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的时候，也会有两间不同的浴室，两个人分开用。
包括在家里也是。
他总是会这样安排，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今天这个房间是他订的，那么，也就是他故意的安排……
她忽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当他拉开浴室中间那扇磨砂玻璃的时候，这种被算计的感觉就更浓重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只相当豪华的——双、人、浴、缸。
浴缸壁上安了用于休息的双人靠垫，所以她确定自己是看对了。
原来这是他给她准备的，今日份的惊喜……
她实在呆住了太久，而且明显惊大于喜。陆行川终于有点紧张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冒进，吓到了她。
“你不喜欢的话，那就算了。我先出去。”
初歆也不是故意的——但她扯住了他的袖子。
她没说话。他审视着她：“那就来试试？”
初歆还是说不出这个“好”字了，所以也只能默认了。
她已经观察了一会儿，注意到浴缸里的水澄清碧透，热气缓缓升腾，而且是流动的。
陆行川解答了她的疑惑：“这是引来的温泉水。”
这片地带附近有丰富的温泉。把泉水通过地下管道引流过来，经过适当的过滤消毒，就形成了这个小型的温泉池。
她想起来以前泡温泉的感觉，是很舒服的。
至于和他一起泡温泉……她更加难以排斥诱惑，脑袋都是晕晕的。
最后，她低着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说好了，就只是泡温泉。”
等她浑身酥软被他裹在浴巾里抱出来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太天真了。
怎么可能，就只是泡个温泉……
陆行川把她抱到床上，慢慢给她吹干头发，耐心理顺，对她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有百分之一千的耐心。
她斜了他一眼：“你精力倒是旺盛。”
“怎么，累到你了？”他淡淡一笑，手上正在为她解开几根长发缠绕成的一个死结。
她握住他的手。
“辛苦的是你，我有什么可累的。”
他倒是紧张了一下：“小心，不要拉断了。”
她眨眼：“几根头发你也要心疼？”
“是你的，我当然心疼。”
这人现在当真是柔情似水，初歆挑不出他半点毛病来，可刚才在水里的时候，他却是个疯子。
而且，非要逼到她也和他一起疯了不可……
等他终于把她每一根头发丝都梳理好，可以熄灯睡觉的时候。
初歆在黑暗里忽然问：“你为什么一直说想我？”
今天他最失控的时候，一直都在说想她。
那时候他似乎是无意识的。
过后，她的记忆也很模糊。但那一句句痛楚的想念太过深刻，她终归是忘不了。
明明她每天都在他身边，他却那样痛苦地倾吐，好想她，时时刻刻都在想她……
她看见他的轮廓变得僵硬。
沉默。
他笑了笑：“这有什么为什么。”
初歆能感觉到，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她又逼近了一点：“当时你以为你回到了我们分开的时候，是不是？”
他在她身边躺下，默了半晌，最后简单“嗯”了一声。
他神志迷离彻底失去自控的时候，过去深埋的恐惧占了上风，又把他拉回到曾经最灰暗的日子。
她越想越心疼，搂住他：“所以，真的有那么难过。”
“都过去了。”他微笑，在她背上安抚地轻拍。
“你还说，以后不能再来见我了。”这句话令她极为恐惧，印象也极为深刻，“为什么？”
他又说了一遍：“歆儿，都过去了。”
“可是过去的还在纠缠你，不是么？”
在那种时候，他感受的竟然不是他们在一起经历的种种美好，而是分离时的剧烈痛苦。
她觉得这是不对的。
最后他缓慢地开口：“有一段时间，我是下过决心，再也不要来见你了，哪怕是暗中，也不可以。”
哪怕真的是已经过去，初歆再听到他这种想法，还是心惊害怕。
“为什么？”
“因为，”他一滞就是良久，“我发现我是个禽兽。”
初歆微微一震：“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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