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 颜茵每天都被贺沉绛拎出内厅透索。
每天两百次,一次都不能少。
她跳的时候,贺沉绛就在不远处的椅子坐下, 一下一下的给她数。
刚开始颜茵跳四五十下得歇一会儿,但跳着跳着, 耐力好了些, 变成五六十下才休息。
沙船乘风航行, 于五天后, 在一个小城镇的渡口靠岸了。
船上需要补采物资,船上的人也要下来活动活动。
颜茵也跟着下去了。
下船之前, 贺沉绛给了她一个银袋子,“这是你坚持不懈的奖励,想买什么就买,银子不够再来找我。”
颜茵拿着钱袋子,她想说自己身上有银子。
之前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到现在为止才花出去三十两。
她身上还有七十两呢。
但贺沉绛把钱袋子塞到她手里后, 就转头与一旁的柴阳交谈。
颜茵用手指勾了勾钱袋子上到细绳,缠在指间玩了一会儿, 最后决定不还他了。
一行人下船。
下船后, 颜茵特地放慢脚步,带着小满与岳氏兄弟在小镇的街上逛着。
估计有渡口的原因,这个小镇的规模比之松山县要大一些。
街上颇为繁华, 有挑着担子的小贩选定位置后,将东西一搁, 然后放声吆喝。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硕果累累,街上随处可见卖水果的小贩。
果子不值钱, 尤其是这小镇外种着不少果树。
盛满竹筐的大枣整齐排列,旁边还有摆在木头车上的柰,大而通红,喜气得很。
除去大枣与赤柰,颜茵还看到了她想要寻的桃子。
狐狸眼微微一亮,颜茵走过去买果子,只买一样太明显,而且她也馋嘴,故而挑选的时候选的果子种类不少。
他们下船的时候只有一个半时辰,等逛得差不多时,颜茵跟着众人回沙船上。
下船时双手空空,回去时岳氏兄弟一人抱着一个装果子的竹筐。
贺沉绛瞧见了,勾着唇角问她,“喜欢吃果子?”
颜茵点点头,“喜欢。”
贺沉绛瞅了眼这两大竹筐,“买这般多,吃得完么?”
颜茵很自然的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吃。”
贺沉绛眼里擒了一抹浅淡的笑,“哦,给我的?”
颜茵觉得他说话说得奇怪。这果子是用对方借她的银钱买的,他要吃,当然也可以,何必说什么给不给。
不过颜茵点头了。
贺沉绛哼出一声笑,随手从竹筐里拿出一个赤柰,“这果子品相不错。”
一转头,他就对岳氏兄弟说,“把这两竹筐抬进书房。”
岳河看看贺沉绛,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筐,以为自己听错了,“爷,您刚刚说哪儿?”
贺沉绛目光淡淡瞥过,“书房。”
沙船上除了寝室之外,还有一间特地隔开的书房。文件密函送到书房可以理解,但这满大街都是的果子,也要送到书房去?
岳河这就想不明白了。
旁边的兄长岳山用手肘撞了撞弟弟,示意他赶紧去。
岳河不问了,端着竹筐快步走进书房。
把竹筐放到书房里后,执起腰时,岳河的目光不由落在竹筐里。
里面的赤柰又大又红,馋人得很。
说实话,岳河有点蠢蠢欲动,尤其是刚刚岁岁夫人还说这两筐果子又不只有她自己吃。
哪怕再加上爷,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这么一想,岳河顿时就更心动了。
旁边的岳山将竹筐放下,一转头就见弟弟直勾勾的盯着筐里的果子,太阳穴一跳,知道他是又犯混了。
“放下就走,看什么?”岳山无奈。
岳河还是盯着果子,“哥,夫人说”
“夫人没说,你给我出来。真是的,你这馋嘴的毛病何时能改改?”岳山直接拽起弟弟,大步离开书房。
不过这两筐果子到底是分下去了。
因为贺沉绛一个人实在吃不完,而且不是所有果子都能像赤柰那般久放而不烂。
岳河如愿吃到了他馋了很久的果子,那时候他与兄长正在穿头吹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约莫还有两日就要到京城了,还是回来的感觉好。”岳河含糊不清的说。
岳山颔首,“爷此次回来后,不会轻易离京,你就算想出去多半也没机会。”
岳河话音一转,“对了,这都好些天过去了,柴阳那家伙怎还没追上来?”
岳山:“我们行船速度快,他耽误些时间,追不上也正常。”
岳河皱眉头,“人没到,信居然也没一封。”
他们养了一批优质的禽鸟,之前在围沙县的渡口处稍作停留,爷亲自去接应处查看了,但没看到柴阳的信件。
岳山拢眉,“确实有些不正常。”
将手里的枣核往船外一扔,岳山回内舱,打算跟贺沉绛说待一停船,他先去京城郊外的接信点看看。
然而才刚走到书房门口,岳山看见原本坐在书桌后的男人猛地起身。
男人那张向来沉稳镇定的俊脸,此时罕见的浮现出几许惊色。
那个伺候夫人的丫鬟也在书房里,对方一脸惊慌失措,忙跟着贺沉绛往外走。
只是女儿家步子小,她才走了两步,贺沉绛已到了书房门口。
一阵风掠过,人已经快速越过他到长廊上了。不得已,岳山只能将想说的话咽回去。
在小满想出书房时,岳山将人截住,“发生何事了?”
小满面上残余着苍白,“夫人的脸上、身上忽然长了不少红斑,也起了高热。”
岳山错愕。
起了红斑与高热?怎会如此?
这船上的都是自己人,且都是绝对信得过的,绝无下毒可能。
不对!
岳山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面前的小满。
这个丫鬟是临时买的,虽核实过身份,确认身世绝无伪造,但也难保。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岳山懂些医术,当即也迅速跟过去了,但走到颜茵门口前,他下意识停住。
夫人的房间
“进来。”下一刻,屋内传出熟悉的低沉男音。
岳山这才大步入内。
贺沉绛坐在榻边,一双狭长的眼紧紧盯着榻上的少女,眼里仍残余着惊惧。
岳山走近,在看清楚榻上的少女时,目光一凝。
确实如小满所说,颜茵面上生了红斑。
她一身肌肤白如雪,这足有半大枣核大小的红斑在其上极为显眼。
不仅面上有红斑,能瞧见连那纤细的脖子上也有,红斑一路往下蔓延,最后被衣裳遮盖。
玉面浮粉,高热让她双颊通红,轻轻的吐息像是烟雾一般从她红艳的唇里呼出,如同一只颓废的漂亮小精怪。
贺沉绛握着颜茵的手,大掌完全将那只手背生有红斑的小手包裹。
贺沉绛:“来过诊脉。”
岳山瞄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心道殿下是真的慌了。
诊脉?
您不松手如何没法诊脉啊!
“爷,您要不在旁边稍等,待属下给夫人诊脉。”岳山隐晦提示。
贺沉绛一顿,当即松开颜茵的手,给岳山挪了位置。但他不退出榻边,只是往上挪了些,转而去探颜茵的额头温度。
他的动作很轻,手抬起时指尖带着止不住的轻颤。
岳山开始诊脉。
颜茵起了高热,但没到昏过去的程度。她是有意识的,也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
她不能食用桃子,每次一吃,身上总会起红斑,有时候也会伴之一同起高热。
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哪怕不用药,过了十天八天也会痊愈,起的红斑亦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此行回京,在路上难保会遇上些熟人,而为了以后“死无对证”,颜茵不打算让别人看清楚她的脸。
她脑瓜子不灵活,思来想去,就只想到这自损八百的一招。
这招烂是烂了点,但胜在管用。
不过颜茵没想到这人来得这般快,且还带了个会医术的来。
片刻诊脉后,岳山收回手,皱着眉头说:“不是毒物,夫人这征兆倒有点像得了癣病,应该是误食了某种发物所致。”
听说不是毒物后,贺沉绛紧拧的眉心总算松开少许,理智逐渐回笼。
而也是到这时,贺沉绛才惊觉刚刚他竟有些手脚冰凉。
贺沉绛疑惑,“发物?”
船上的饭菜是由厨房统一做的,不存在小厨房一说。
除去日常饭菜与酒水,还能入口的也就前些天买回来的果子。
大家吃的也一样。
但却只有她一个人犯了病。
冷静下来后,贺沉绛想起了半年前的一件事。
这时岳山开口,“爷,您是否还记得,半年前的宫宴之上,新任礼部尚书一职的冯子石在饮下今上赐予的牛乳后不久,面无血色,浑身瘙痒,后来还腹泻不止。”
岳山说的事,正是贺沉绛方才想起来的。
朝中官员身体有异,且还在宫宴上发病。今上大惊,唯恐宴中有人投'毒,当下立即叫了御医来诊。
御医院院判亲自诊脉,得出并无毒物,只说这位礼部尚书食用了发物。
后来缓过来的冯子石也承认自己不能饮用牛乳,一旦饮用便会浑身不适。他还说莫说只是牛乳,哪怕是毒物,只要是君主所赐,他也绝不推辞。
这一通马屁拍得今上心花怒放,当即还笑赞了他一句。
贺沉绛吩咐,“去把小满喊过来。”
小满很快被带到。
贺沉绛目光沉沉,“从今早始,夫人食过何物?”
小满:“早膳吃的厨房做的肉粥,夫人的早膳向来吃得少些,今日也不例外,用了一碗肉粥便不用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夫人吃了桃子与大枣。”
又想了想,小满摇头,“没了,今早夫人吃过的只有这些。”
贺沉绛首先将肉粥排除,肉粥先前她吃过,但无症状,不是肉粥作怪。
桃子与大枣?
贺沉绛:“她前些天吃过桃子与枣么?”
小满回忆,“昨日夫人使用过大枣,至于桃子先前好像没有。”
贺沉绛眸光冷冰冰的,“去把船上的桃子全处理干净。”
小满仓皇出去了。
贺沉绛:“岳山,给她开药吧。”
颜茵静静躺着,浓长的眼睫悄悄的扑腾了下。
她没想到只是那么一会儿,贺沉绛就把事情给弄清楚了。
这怎么可以?
不过颜茵一颗心悬起来没多久,她就听见岳山说:“爷,船上怕是没有足够的药材。”
他们这一行每个都身强体壮,平时别说高热了,连小风寒也不会得。
船上虽有备药,但那也是一些最基本的药材,以及各类解毒丹。
像如今这种食用了发物之后,生出的类似癣病,哪有适合药材。
贺沉绛想也不想便道:“那就停船,让人下船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
赤柰,也就是红苹果。
有宝贝追文吗(小声逼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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