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白淡淡睨了林禾霓一眼，没有回答。
林禾霓固执的瞪眼看着他，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冷漠一般。
气氛瞬地变得紧张，隐隐有种快要爆炸的感觉。
乔陆离只觉心头一沉，终是忍不住出头，侧身挡在林禾霓面前，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开口。
“你们找到出路了吗？”
语落，蓦地对上阎白似笑非笑的双眸，脸色一哏，讪讪然笑了笑，给了他一个“拜托”的眼神。
阎白无声冷笑，颔首。
“这是一处迷宫，暂时还没有发现出口在哪。”
乔陆离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敛住心神，转头左右观察了一下，环境是完全陌生的，但鼻翼间的气息是熟悉的。
他略略思考了一下，忽而抬手结印，口中低吟咒语。
须臾间，空气中水汽从四周涌来，如水晶一般质地，将他围绕。
阎白瞳孔一闪，抓住楚笙的手，向后退了几步，遥遥看着他行为。
楚笙心头微微闪过寄个念头，侧身轻声问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
阎白摇头，眸光暗沉，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林禾霓却是惊了一下后，动手做出同乔陆离一般的行为。
一瞬水汽迸发，将两人完全罩住。
楚笙只觉他们的动作看起来有点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是做什么的，眸光闪闪，心底升起几分不安，略微有些焦灼的看着他们的动作。
忽而，他听到一声破空声，不由一惊，转眸就见方才还笼罩在二人之间的水汽破开，向四面八方散去，水滴如暗器一般飞溅，有的更甚打在自己的脸上。还好他身手敏捷，几个侧身躲过了。
好一会，周围才平静下来，楚笙忍不住出声吐槽。
“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说罢，却没有人回音，不由愣了愣，扭头朝他们三人看去。
一眼，他便发现他们三人的视线都看朝同一个方向。
他挑眉，不住好奇，凑眼看去。
“你们在看……”
当他目光落下，话蓦地卡在喉头。
视线所及处，一条小道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小道周围依旧乱石林立，让人侧目的是地上晶亮的石块，好似水晶一般。
“这……”
楚笙讶然，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
阎白侧眸，淡淡乜了他一眼，摇头。
他也不知道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另一边，乔陆离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有些脱力，呼吸沉了些许。
林禾霓的情况与他差不多。
两人稍稍缓了一会，不自觉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惊喜。
阎白走到乔陆离的身边，伸手扣了扣他的脉。
只是脱力，没什么大碍。
“那是怎么回事？”
他转身为林禾霓扣脉，貌似无意一般开口问了一句。
乔陆离牵起嘴角，略略得意的笑了一声，轻声解释。
原来，那是长老才会一个咒法。只要人在水月中，就能用此法找到出路。
这是他偷学来的。
因四长老对他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很多东西，他都没有学到。最初知道这个咒法，是林禾霓无意中说漏嘴的，他听之上了心，后来有了时机他就学到了。本以为永远用不上。不想……
他在感受到周围的气息与水月一般，精光一闪，想到了此法。
他偏头，朝着小道的方向挑了挑眉：“我们可以出去了。”
阎白闻言有些意外的挑挑眉，再看那条过于璀璨的小道，心底莫名生了几分不明的意味。对上眼前人过于灼灼的目光，一时沉默，没有接话。
乔陆离回过神，正好抓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微微一怔：“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阎白深深看了他一眼，转眸看向林禾霓。
“林小姐，你觉得那道，走的吗？”
被突然点名的人小小惊了一下，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怔愣了一会才回神，面色沉下，思量了一会，抿唇看向他，轻轻摇头。
乔陆离见状，愕然反问：“为什么？”
这不是长老那边流传下来的办法吗？
林禾霓转眸对他笑了笑，笑容带着几分勉强：“这是死路。”
“死路？”
乔陆离又是一惊。
“什么意思？”
林禾霓默叹一声，开口解释：“那会师父说，如果有人入侵了水月，我们走不出，就用这咒法找路。但是，这是在没有活路的情况下用的办法。道路的尽头，是死亡。是所有鲛人最后的归宿。”
他们不能被人类抓到，他们要保护鲛人族最后的荣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只能选择水月留下的死地。
刚才，她没想到乔陆离会突然使出这咒法。她见对方快要撑不下，才动手帮忙。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不小心透露的半截消息，会让乔陆离牢记在了心头。
乔陆离心下一垮，身子也不由软了几分。
他转眸，看着阎白，凄凄然笑了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周围的环境，已经因他的行为发生了改变。
迷宫前，只剩下这一条小道可以走了。
阎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缓缓站起身，沉声道：“既然上天给了路，那就走吧。”
乔陆离心口一紧，猛地抓住他的手：“不可以！你没听……”
“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阎白冷冷打断他的话。
乔陆离怔愣。
他眸色有些呆滞的转头看了看四周。
乱石像是被飓风扫过一般，全换了位置。之前的小路已经全部被堵死，只有那一道过于闪亮的小道在他眼前“摇曳”，好似在同他招收一般。
“来呀——来呀——”
乔陆离心口一哏，呼吸不上不下，乱了心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阎白也不在意，朝他伸手。
乔陆离愣了一秒，将手放下。
阎白稍稍用力，将人一把拽了起来。
乔陆离顺着力道起身。
“走吧。”
阎白在他站稳，便松手抬脚走了出去。
余下三人不自觉转眸对视，面面相觑。终是没了主意，默叹一声，跟上他的脚步离开。
四人踏上小道的瞬间，只觉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脚底窜上，直击心脏，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哆嗦。
阎白顿下脚步，回头看向他们。
“有感觉吗？”
三人心福所至，一同点点头。
阎白眸光一闪，略作思量，蹲下身，摸了摸脚下晶亮的石头。
手触上，指尖的触感，给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他眸色不由一暗，反手将石头抠了一块起来，扬手丢到乔陆离的面前。
乔陆离下意识的伸手的接住。
“像不像，我们在凌城那家人，家中找到的石头？”
阎白低头，转了一圈手中的石头。
乔陆离闻言，摸了摸石头，指尖的触感，并没有给他多少特别的感觉。
“你会不会是多心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阎白摇头。
因树心石的缘故，他对所有石头的触感都特别敏感。即使乔陆离没感觉，他可以肯定，这就是与凌城找到的石头触感一般。
想来，凌城的石头，就是从这弄出的。
只是，这么一来，幕后神秘人的身份，更让阎白在意了。
水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的地方。而且，照林禾霓的解释，这条的尽头，是鲛人坟墓。
那么，是怎样的人才能随意进入水月，并且可以穿过这条死路，走出水月？
阎白眸光暗闪，缓缓起身，看向小道通向的地方，浅浅抿唇，抬脚继续走了出去。
乔陆离微微一怔，不知他刚才的反应是为何，动了动嘴，还是没问，沉默的跟上他的步伐走了。
一行四人，一路沉默。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后，眼前没路了。
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
呼啸的海风“呼呼”掠过他们的耳边，短短一瞬，乔陆离就觉自己脸都被吹僵了。他略略犹豫了一下，走到阎白身旁，伸头看了一眼悬崖。
几乎直立的峭壁，看不到一丝可以立足的地方，只要掉下，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想，这就林禾霓所说，保留最后尊严的地方。
他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看了一眼阎白：“我们该怎么办？”
阎白没有回答。
略略过了几秒，乔陆离见阎白转头看向自己，对视了一秒，他忽而牵起嘴角笑了。
“你听过一句话？”
乔陆离心头一毛，面色僵硬的摇摇头。
阎白向后退了退：“置之死地而后生。”
音落，乔陆离看着他身子直挺挺向后一倒，瞬地掉下悬崖。
“阎白！”
他愣住，惊呼慌张向前冲了几步，在悬崖口摇晃停下，探头去看。
崖下雾气腾腾，空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
“他疯了吗？”
楚笙惊得跳了起来，冲过来站在他身旁，一同探头看，一样什么都没看到。
乔陆离摇头。
耳边“呼呼”的风声像是巴掌一般扫在自己的脸上，疼痛不已。
他咬唇，脑子乱作一团。
“他跳下去之前说了什么？”
楚笙一把拽住乔陆离的衣领，狠狠问道。
乔陆离愣了愣，不自觉舔了舔干涸的唇干，声音沙哑：“他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楚笙眼皮一跳，“什么？”
他松开手，有些焦灼的绕着走了几圈。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什么？”
乔陆离来不及回神，就见楚笙也一个箭步冲出跳下了悬崖。
“楚先生！”
他惊呼时，人也在瞬息消失不见。
他彻底乱了，不由自主转头看向还在身后的林禾霓。
林禾霓也惊得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神，跑到乔陆离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他们……他们……”
乔陆离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轻轻拍了拍林禾霓的手背：“没事的，别怕，我在。”
“可是……我们……”林禾霓有些无措的指了指悬崖下，又抬头看了看他：“我们要怎么办？”
乔陆离深呼吸，闭了闭眼，几乎没做什么挣扎，再睁眼，满眸坚定的对她点点头：“跳。”
林禾霓心口一跳：“什么？”
乔陆离牵起嘴角，苦涩的笑了笑：“我们，不是已经没了选择了吗？”
林禾霓怔住，略微有些呆愣的偏头看向悬崖。
雾气萦绕间，悬崖前一眼看不到底，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活的气息。
她心脏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脑子一片慌乱，只余下一个想法——跳下去，会死的吧？
没人回答，亦没有答案。
乔陆离见她呆住，心下微微一疼，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臂：“也许下面是生路呢？”
林禾霓挑眉，定定看了他了一会，忽而笑了。
“你信吗？”
他哏住，嘴巴开开合合了几次，却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须臾。
林禾霓微微嘟嘴，摇摇头道：“算了。”
就像他说的，他们已经没了选择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反手握住乔陆离的手，心道：“至少，黄泉路上，还有个人陪着自己。”
乔陆离敏感的察觉她的态度的松软，心下一沉，相握的手不自觉收紧，轻声道：“对不起。”
声音虽小，林禾霓却是将将听到，偏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抓着他的手，一个箭步冲出，纵身跃下。
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现在看来，结果不太好，但，她不后悔。
她抓紧乔陆离的手，缓缓闭上眼，耳边是狂风呼啸的声音，打在脸上阵阵生疼。
她感受着，脑子在瞬息间闪过太多画面，甜的、苦的……她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她不知摔死会是怎样的感觉。
大约还没来得及感觉，就已经死去了吧？
脑中一瞬堆积了太多的东西，连外界的感觉都没了。
她嘴角的弧度不由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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