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其实是近几十年才发展起来的，张池的几个祖辈入朝为官，张家的地位才开始水涨船高起来，会想与莫家结亲站稳脚跟也是常事，而仗着胡度实力如野草般疯长的赵家无疑是个巨大的阻碍，同时将赵家培养成这样的胡度，纵然赵家子四处作恶不说，又是个为官不仁的昏官，头上顶着这么个昏官，再怎么大好的前程也得被耽误了。
当然，正是因为根基浅薄，虽说已经不太监视张池的举动，但为了预防万一，还是有留一个暗卫以防出事，而近来暗卫回报，其实胡度的人已经有找上了张家，似乎是想拉拢他们，最后也总是以无功而返收尾。
见站在厅中的莫云璇还在游神，柳玉竹不由笑着上前唤了她一声，只见她回神看向柳玉竹，上前一步似是要走向她，却腿上发软，直直要瘫坐下去，吓得柳玉竹赶忙上前两步搀扶住她。
莫云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怎么觉得，跟心慕自己的男子接触还是太难了点……刚才腿一下都使不上劲……”
柳玉竹有心提醒她其实当日也不需要她用美人计去同赵承旭如何肢体接触，但最终还是安抚道：“到时坐在雅间里便是，只隔着个屏风说话，用不着面对面的。”
隔着雅间商谈也是最开始她就构想好的，毕竟不管赵承旭再怎么“纨绔”都仍有眼线盯着，实在是一举一动不敢太过明显，因此隔着雅间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显然莫云璇选择还没缓过神，只愣愣地点了点头，柳玉竹有些无奈地唤来珊瑚，两人一起扶着她回屋休息了，柳玉竹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的张池看到桌上搁着一封邀请函，小厮回禀说是胡度送来的生辰宴请，张池反手就将邀请函丢进一旁的炭盆里，不一会，邀请函就被火舌舔舐得只余灰烬。
听闻张池回来了的张母正好走进来看到了这一幕，叫住了他：“到底是个高官，就这样推拒了会不会不合适？”
张池先请张母落座，自己才在她下手坐下：“胡度为官不仁的时候亦没有考虑过这样做是否合适，且眼下张家是向莫家求亲的，胡度明显就是赵沁茹背后的推手，我再出席胡度的生辰宴才是不妥吧？去了，只怕也是鸿门宴而已。前几次就屡次上门请父亲上节度使府做客，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去也罢。”
张母叹了口气，她并不反对娶一个莫云璇那样的儿媳，只要她自己愿意，又能稳固张家的根基，何乐而不为？她只是担心在胡度倒台之前，就要向张家发难了，到时张家又哪里顶得住一个节度使的雷霆震怒呢？
听了张母的担忧，张池反而笑了笑：“胡度玩忽职守，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样的官是绝不能依附的，只怕胡度这样的行事已经引来皇帝的注意，这时我们再去与其接触，才是置张家于死地呢。”
张母心下一惊，赶忙捻着佛珠念了几声佛，同时又庆幸儿子是个清醒的，只怕张父也是看出了这一层才并没有阻止张池显得有些明目张胆的行事。
张池见张母这般，揭过这件事不说，简单同她说了下即将与莫家联姻一事：“等那头与赵家商谈好了，再劳烦您带着媒婆往莫府去一趟，将亲事给定下来吧。”
张母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莫云璇这么快就决定下来，又听了张池所说她的决心，也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那到时再往外传消息吧，就说是你父亲劝了娘，娘才往莫府下聘去了。”
想起张母之前假作恶婆婆形象“拘着”他，也都是她自己想的，这些内宅之事张池确实是不如母亲，这样张家有个制衡，胡度才不会轻易动张家，想来这邀请函也是因此而来的。
不过接下来可要忙起来了，只怕胡度今年很难过个安稳的生辰了。
柳玉竹那头查到是一回事，张家主动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因此得到胡度要邀请他们参加他的生辰宴时，张池就派了人往莫府送了信，让她们多加警惕。
得了信的柳玉竹也往施韵舟那里送了信去，顺便又告诉他，只要赵家那头应承下来，暗影那头就可以实施计划了。
虽说赵家应下的可能性很大，但总是得防着胡度背地里有什么小动作，一旦出了岔子，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尤其从他们开始布局到现在都是一帆风顺，这反倒让柳玉竹更加警惕起来。
庞然巨兽的临死反扑是很可怕的，尤其像胡度这样的高官，一旦义无反顾拼命起来，长大的世家都遭不住那样疯狂的反击，自然是必须尽最大可能避免这样的风险。
担任这样艰巨任务的信使是一行人中轻功最好的墨蓝，潜入到赵府之中，按照吕博给的情报找到了赵承旭的院落，掀开一片瓦片，将缠着纸条的飞镖惯着内力投射进屋内，听到房中传来厉声喝问“谁”，赶忙扣好瓦片，飞身离去。
赵承旭稳了稳心神，定睛朝地上看去，赫然是有人传来了信息，不敢惊动祖父赵子易，赵承旭上前拔出飞镖，拆下绑在上面的纸条，放下飞镖展开了纸条。
「赵承旭公子敬启，小女子莫云璇有要事商谈，事关赵莫两家，烦请转告赵子易先生，由赵公子出面详谈，时间地址可另行安排。」
赵承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似乎自己还没睡清醒一般，掐了一把手臂，手臂上显出一片通红刺痛，不是梦！
但旋即赵承旭又冷静下来，事关赵莫两家之事，想来也只能是赵沁茹惹出的那档子祸事了，有意与祖父告知，很有可能是有意两家和谈，又要他出面详谈，想来是对于他自己的情况有了一定程度的猜测，虽说他有把握无法让人拿到实证，到底有一定的威胁性，左右也该告知祖父一声，赵承旭索性带着纸条去叨扰赵子易了。
因为近来事态频发，赵子易头疼的老毛病犯了，夜间难以入眠。特别是今日将赵沁茹从佛堂里放出来，他稍加训诫了两句，小姑娘就噘着嘴别开脸，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训得严厉了还顶了几句嘴，着实让他心寒。
就在这时赵承旭敲门求见，赵子易也睡不着觉，就让他进来了。
“祖父，方才孙儿在屋里正准备休息，突然有人以飞镖传了信来，是莫府来的信。”赵承旭难得顾不上礼节，匆匆行了个礼，便快步走到赵子易身边，将纸条递给了他。
赵子易见他这般失态，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才接过纸条看了一遍，沉思了片刻，得出了与赵承旭相差无几的结论：“既然是和谈，身为做错事的一方也别让人家久等了，这两天就安排个时间和地点，你再派你的暗卫送出去吧。”
赵承旭点头应下，知道祖父的人必然都被看守着，正要鞠躬退下，突然被赵子易压住了手，不由疑惑抬头望去：“祖父可是还有事要吩咐？”
赵子易年近古稀，但依旧眉眼锐利得让赵承旭不由胆寒，只听得他说：“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贪多，嚼不烂。有时候，你前进路上能顺手得到的东西，就要牢牢抓紧，但若是得拐个弯才拿得到的，不要也罢。这是祖父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心得。”
赵承旭闻言，明白了赵子易话里所指，一时不由白了脸色，没有说话。
“眼看着，那张家二少也是个诚心的，莫家的幺小姐也算是个生意人，她知道什么样的才是对她最合适的买卖，想来，不日也将传出两家的婚讯了。”赵子易看了赵承旭一眼，轻声叹了口气，“你们终究是有缘无分的，到底……是赵家拖累了你。”
除张莫两家之外再无旁人知晓莫云璇的怪病，因此在外人看来，成就这对好姻缘确实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赵承旭眼眶微红，瞪大了眼睛，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俯身施礼：“孙儿……不敢说被赵家拖累，没有赵家，就没有如今的赵承旭。孙儿……会整顿自己的心思的。”
赵子易不无心疼，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去吧。”
赵承旭应声退出了赵子易的房间，待屋中再无他人，赵子易仍不由得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数十年来头一次生出些许懊悔。
这人啊，当真是一步踏错，步步皆错啊。
回到自己的房间，赵承旭手里还攥着那张莫云璇送来的纸条，这是赵子易在他出来之前递给他的，他知道这样的密信自然是要处理掉的，但他心底仍有数股心绪撕扯着他的心，直扯得面目全非。
如果可以，赵承旭真的不想销毁，这是她送过来的，贴近鼻尖都似乎还萦绕着她房中燃的香料的气息，但如果不销毁……他并没有把握在这个满是眼线的家中藏得天衣无缝，甚至这上面的内容会让赵家毁于一旦，连带着还会拖累她，这也是赵承旭不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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