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离开了会议举办场所，原本就人口少而占地面积大的庄园显得更为空旷。
长廊里聊天的两人走到图书馆正大门口，中心家族的家臣已经将室内的桌椅移到了原处，准备关上大门只留左右的侧门。
颇有家长接孩子放学即视感，路易从后面跟上，递来一把伞，而盖尔早在他们聊天的半途就离开了，相比于觉得自家少爷不会有遇到危险，更应该是觉得无聊。
柯莱蒂的伞面黑色，伞底是柯罗画作《摩特枫丹的回忆》，她对这种造型有着执念，哥哥的伞柄上则有一只金属猫头鹰。
雨不仅没有停，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从屋顶汇集到水槽再排出的雨水顺着台阶的两侧一级一级滚下，壮观得如同瀑布。再往前些的这种时候，柯莱蒂会凉到起鸡皮疙瘩，但是现在她对凉意的感知也迟缓了。
似乎在朝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发展，但是她之所以还完全拖着这一副躯壳，似乎是为了看见更多还想记在脑海里的东西，也是因为她在达到目的前不能放弃生命，就像有同盟很直白的说过：“你的生命，不只属于你一个人。”
艾尔走出等候室，撑伞走上台阶走到赫利尔斯身边。
艾尔在斯尼德克尔家族作为家臣，还没有太高的地位，即使快速提升也得放在结婚之后，她是代表莱斯利家族来的，穿着长裙斗篷，别针上有莱斯利家族的家徽。
虽然是快要结婚的一对，但她看赫利尔斯的目光却不具备太多的柔情蜜意。可惜柯莱蒂刚才确实看到了太多，艾尔把对赫利尔斯的喜欢转移到林虞近身上，在林虞近死后依然无法收回。她看艾尔的脑海里看到了艾尔对她杀死林虞近和赫利尔斯的怨恨，但后者出于家臣的忠诚，大于对初恋的执念。
不过无论如何，都互为对方最早喜欢的人对吗？春天的石子鲜花和冬天的雪人，夏天的泳池和秋天的围巾，他们也有太多的共同回忆。
赫利尔斯接过未婚妻手上的伞，与她走下几级台阶，突然停住又转回来，对柯莱蒂微微点头表示再见，柯莱蒂站在高处，点头回应，艾尔也没有了今天刚看见柯莱蒂时的得意和嚣张，而是回礼。接着赫利尔斯揽过她的肩，两人离开。
“你为何......看上去一脸幸福？”人员都安排好，连司机也调去了前方当乘客，最后的车上便只有路易和柯莱蒂两人。柯莱蒂玩着手机，一脸姨母笑，却让路易看得奇怪。
“哪有，就刷微博被沙雕网友逗笑了嘛。”柯莱蒂有语言洁癖，不说脏话，网友发明的一些替代谐音词勉强解决了问题。
“赫利尔斯和你说结婚的事了？”
“你听力这么好？”
“盖尔和我说了。”虽说柯莱蒂看见别人幸福，自己也会被感染的体质逐渐增强，但当对象是赫利尔斯和另外的人时，路易觉得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李山泽放下手机，内饰换了不少，她的反应很慢但也看出不对劲，接着看看车头那纵身一跃的美洲虎标志，说：“这是我的车？”
“我的车在鶗鴃派的人打到哈罗盖特的家里时给烧了，都烧了，你的在地下车库没事，我就开一下你的。”
“你以后就用它吧，反正我也不会开车。”
路易意识到柯莱蒂这是岔开了话题，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一会儿后，柯莱蒂说：“知君
千古无寒暑，千载旦暮又相逢。”
“距离认识他，还不到一年。”路易慨叹发生过的事。
“长大后才发现一年对我来说都已经很长了，这是什么又回到最初的起点的感觉？”
柯莱蒂伸手拨弄着车上的摆件，是一个会发出声音的娃娃，戳娃娃的肚子会发出小孩的嬉笑声，可笑声在刚才的那些话之后变得有些刺耳，笑声消失了，车内更是寂静。“回头看，觉得身边没死什么人，就像战争中被光环围绕，但实际上死了不少家臣和盟友，还有那些谛青山的同门，他们的尸体有些归家，有些葬于风陵，成为烈士，然后发现原来我也死了。”
“现在就不要想着复仇，先去解决鶗鴃派。”如果不是柯莱蒂会监督他两手开车，路易会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他发现妹妹这段时间成长了很多，确实少了不少锋芒，比以前为爆发而表现出的内敛多了成熟低调。“你在我面前没有先驱，斩断悲命者的称号，你只是我家的女儿，之前感谢你一直活到现在，现在我把这当成理所应当的事。”
“为什么要劝我？”柯莱蒂看着外面不断抛到身后的行道树，不知道车还要开多久才会进入两侧有房子的区域，后方是法尔卡斯家的车，有形的把柯莱蒂所在的车夹在中间保证安全。“我不会那么不明智的和新盟友作对。但说实话，你到底多少岁了？怎么从来不准确的回答我？”
她看向路易，路易今天穿着家族定制的正装，胸口和领口皆有家族徽章，棕发又长了不少，特地做出型来应对正式庄重的场合。
路易苦笑，“那么我说正确答案，我已经忘记了准确的年纪，因为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些过去的事可以怀念，但对现在的我来说不会有多大的影响，我曾经喜欢女剑仙，被她重伤，但是她不会永远在我的生活中留下影响；我曾经在谛青山当长老，但吴疏桐只是我众多身份中较为特别而不是最特别的一个；学历证书有很多，可是不需要用的时候，更没必要炫耀。现在活着，或者说无论以什么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珍惜现在的时刻。”
“也没有那么难熬。”柯莱蒂看着窗外的雨，打在车窗上汇集成蜿蜒迅捷的小溪流，她转头打开了车内的音响，随机播放的是One Republic的《Say》。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因为看德国电影《红酒烩鸡》，后来柯莱蒂把这部电影介绍给赫利尔斯看。
电影中的男主角是个浪子，感情混乱，事业不顺，有一天，前女友因为家庭问题，把他完全意料不到的八岁亲生女儿送来暂居，也把他的生活弄得天翻地覆。一部不错的父女情电影，包括了生父和养父对女儿的爱，这首歌是片尾插曲。
电影里有台词：“有的东西坚如磐石有的可以改变。”虽然很容易理解，但是随着事态发展，也总有新的体会。柯莱蒂用心跟着哼唱：“......well all I need is the air I breath, and a place to rest my head......”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说：“赫利尔斯告诉我，四年前他就见过我，而且近距离接触过。”
路易快速回忆那一整年柯莱蒂的行程，说：“在中国？”
“对。他还说，本有些担心我还记得，当发现我对那个雨夜毫无印象后，居然有些失望，发现自己失望时，也发现他喜欢我，不过或早或晚，都不太合时宜。”
“你还小，你还会慢慢长大。”哥哥说。
四年前，三月份的雨夜，正是高中生的短假，李山泽的生日在短假期间，同学们便开了一间KTV包房庆祝。具体在城市的哪一家KTV，是给李山泽来选，反正李山泽人缘好，而为了认识更多朋友，受邀者总会经过当事人同意了再带上邀请外的其他朋友，派对上就总有并不认识的人出现。
晚上十点，李山泽借困了要回家休息的理由离开包厢，孟羲年要送，李山泽却搂着裴培走了出去。
不到一个小时后，李山泽又出现在相隔了一个区的酒吧，她从侧门走进偏僻小巷，不过膝的连衣裙，烟熏妆，却穿运动鞋，背书包，戴着黑色弯檐棒球帽。
步伐不太稳，标准的酒后虚浮，她撑伞费力的走到巷口，一辆出租车停到面前，男司机摇下车窗问需不需要车，柯莱蒂愣了一下，隔了几秒才面无表情的摇摇头，男司机觉得女生一个人深夜在这种酒吧聚集地不安全，又想对方大概在提防，正考虑要不要联系女同事来这边接，接着一名年轻的外国男子淋着雨跑过来。
他跑到车旁，无视撑伞的女孩，直接打开车门坐进去，棕发蓝眼，司机也因为男生在黑夜中耀眼的外貌而微微愣住。
莱昂纳多被杀不久，赫利尔斯跟随家臣来中国，虽然没有查出真凶，没有立刻解决叔叔被杀一案，但是家臣接替了叔叔在中国的事务，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不对合作伙伴产生太大影响，之后的一段时间赫利尔斯就是跟着家臣连续去了几个家族有业务的中国城市。
赫利尔斯曾说他在中国旅游会做游记，一半的记录都来自于那段时期。
那天赫利尔斯刚到一个新的城市，他确定是那趟中国之行中去的最小的城市。晚上和年长的人类家臣去感受中国的酒吧，烟味太重，所以他出来透透气，然后看见斜对面穿着性感短裙却背书包戴棒球帽的奇怪女孩。
还没打量几秒，他看见男司机把车停在独身女孩面前，便忍不住跑过来，直接打开车门坐进去。
他用中文催促司机离开：“快走吧。”与此同时，女孩转身走向了后面刚来的女司机开的出租车。
“你要去哪儿？”司机不习惯乘客上车不报地址，干脆自己问。
“先离开这个街区，再绕回来去那边的酒吧。”赫利尔斯指了指刚才他在的酒吧，然后转身看着那个女孩已经坐进后面的私家车。
他松了一口气，说：“你没看见她的书包和裙角在滴血吗？”十六岁的赫利尔斯完全没有意识到遇见了已经影响他的人生，之后更是颠覆他人生的人，只当是雨夜奇遇。
年仅十六岁，脸上婴儿肥没消的女孩在美容店得到成熟的妆容，童稚妖艳笨拙犀利融合，赫利尔斯记住了她迷雾氤氲的眼睛。
十六岁的李山泽坐上车，拔出了插在大腿外侧的刀片，吐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玩意。”然后从后座的医疗箱里拿出注射器。
“完整人头，尸体已经焚毁，他奶奶的，一周内吸了两名孤儿两名年轻女性的血，这样的死法太便宜他了。”李山泽给自己打了一针防止转化为吸血鬼的疫苗。
肖鲈摇摇头，叹气，“虽然觉得侦查组发现得再早一点就好了，但事已至此，现在才是最好的。”
李山泽用纱布包扎大腿的伤口，看着刚才大叔开的车落在了后方，于是想起那个急匆匆跑来的男孩。
不过，两人的初遇，李山泽以为那个眼睛透亮心地善良的男生，是想避免她可能遭遇的危险，因为那段时间确实有单身女性深夜坐出租车遭到杀害，却不知......赫利尔斯是想保护那个大叔。
赫利尔斯看见了女生身上的血，他觉得她很危险，一瞬间脑补了女生会杀人劫车逃离，所以才去占座并催促离开，他怀疑女生做了坏事，但也不想搀和进这个城市的事，只想救司机。
那段时期，孟羲年和李山泽还只是“互相认识的同年级同学”，孟羲年离转为正式男友只差一个告白。赫利尔斯在家时看见艾尔出现在走廊尽头，偶尔会找地方躲，因为有些厌烦，他也还未察觉自己心意。大家都是十六岁，命运在那么早就做过铺垫，男生已经见过未来杀死自己的女孩，但是那雨夜匆匆一瞥，等三年后，看着地下室的画像，才有了依稀的记忆。
那场真正的出于以赫利尔斯的叔叔被杀，李山泽刚执行完一起任务为基础，正义却不算是美好的初遇，就成了一个奠基式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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