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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汇北虽在大宁的国土范围,但那些个道德礼教的束缚并没能很好的影响到这里,譬如杨川就没有未出嫁的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

赵真日日出门,仗着自个儿骑术好,有时还会去赛马场玩场比赛。

她本以为怎么也会碰得上宋绘一回,但连着晃了数日都没见过她,只有顾愈时不时会来马场。

顾愈性情好。位高权重但不怎么端架子,在杨川只待了小半月便和不少人亲近起来。

尽管他态度平易近人,但谈吐动作间流露出的迫人气势却将他和其余人完美的区分开来。

赵真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他了,他正和今个赢了马赛的龚源说着话,一问一答,气氛看上去还算融洽。

赵真牵着马走过去,龚源认识她,拱手问了好。

赵真顺着这声招呼停下来,利落的拱手回了礼,“恭喜优胜”。

龚源没想到赵真认真看了他比赛,脸上露了些笑,边谦虚的应道:“今个我也就是讨巧找了个大家都没参赛的日子,要是赵小姐报了名,哪还有我的事。”

这话虽有吹捧的嫌疑,但也是实情。

速度赛马的选拔的是好马,因此优胜与否的关键点在于马匹而不是骑手,虽人和马的默契也占有一定的比重,但最后成绩的好坏还是在于马的速度耐力之类。

龚源的马血统还算不错,但和赵真的马比起来,还是落了下乘。

赵真态度亲切的笑了笑,“那也是你的运气。”她说着,像是这才发现顾愈一般,偏头和顾愈打招呼。

简单两句交谈后,相互便没了话说。

赵真尽量自然的提起宋绘,顾愈正眼看了她一会儿,“家里还有个小孩,她不便四处走。”

“这样。”赵真想了片刻,“我奶娘现还照顾着我七岁的侄子,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将少爷交给她带几日,也好让姐姐能空出些时间出来玩玩。”

这话说得通情达理,怎么也该得顾愈一声谢。

不过顾愈并不太领这份情,客客气气的婉拒,“不劳烦赵小姐费心。”

耿平凑到顾愈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松散的拱手,“我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赵真唇角的笑微敛了敛,而后大度的笑开,“自然正事要紧。”

顾愈倒不是胡乱掰扯的借口,他确实有事在身,离开马场便直接往城外去了。

赵真消息灵通,心里一下便有了新主意。

她骑马去了顾愈宅子,没经着什么阻拦便进了会客的堂厅。

赵真等了片刻,宋绘便来了。

宋绘还记得赵真,跨过门槛进到室内后,无声弯着眼,笑着开口道:“赵小姐来得不赶巧,大人不在屋,若是不急,小姐可以留个信,待大人回来后,奴家替为转达。”

赵真双手握着椅两侧的扶手,目光直白的盯着她,“我是来找你的。”

宋绘有些意外,缓缓眨了两下眼。

她不急着问缘由,吩咐着夏陶去泡壶茶来,而后在赵真斜对面的椅子坐下,“汇北这边好像没有喝茶的习惯,更多是喝酒,不过奴家才来汇北,家里还没准备这些,只有些粗茶,小姐担待些。”

赵真可有可无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娘子怎么称呼?”

“奴家姓宋。”

“哦。”赵真连着姓重新喊了宋绘一回,问起她在杨川有没有不太习惯的地方。

宋绘挑了几个不太习惯的地方,当趣事讲。

赵真应没认真听,宋绘话音刚落,她便折到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事上,问宋绘来杨川这么久怎么不出去走走。

宋绘安静琢磨着赵真来的目的,回到:“小孩有些适应不了汇北的饮食,一日三餐得费些心思,抽不出时间。”

赵真来时已预想过宋绘这些托词,把讲给顾愈听的话直接照搬告诉宋绘,又补充道:“我奶娘是从宫里出来的,厨艺极好,再加上有经验,宋娘子不如考虑考虑我的意见?”

宋绘聪敏通达,旁人故意遮掩心思都能猜出七八分来,赵真这落到明处的行为,想蒙不准都有些难。

不过,宋绘觉着稍有些好笑。

顾愈早晚娶妻,这人选不需通过她首肯,只要样貌心性和家世合了顾老夫人的意便行,赵真根本就没必要来向她示好。

对袁珠这样的人,你正大光明的讲,她会用自个儿的心思来曲解你的意思。

但像是赵真这样的性子,换个诚恳些的态度可能是个更好的选择。

赵真见宋绘小半晌不讲话,蹙了蹙眉心,“宋娘子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宋绘笑着摇头,“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奴家要是将孩子交给赵小姐照顾,第二日外面便会有流言了。”

赵真满脑子都是宽容大度,倒忘了这茬,一下闹了个大脸红。

夏陶将茶水端进来。

宋绘掀了下杯盖,由着梨花香在室内蔓开。

她声线比春日的微风还要温柔,“大人若是喜欢小姐,待合了八字,小姐正式过了门便是主子,大可不必降自个儿身份来见奴家。且小姐放心,奴家还算勉强懂些规矩。”

女子身份卑贱当然也能出头人地,流传下来的这种话本不知多少,但要实现这些,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宋绘知道自己缺了那么几分狠辣,多了不该有的温吞。

她性子这样,聪慧又过了头,有时反而没普通聪明人的那么些铤而走险的决心。

赵真听宋绘这么讲并未放松,反而心情有些沉重,至于这么不安的缘由,她倒说不清。

屋内一时间没了人讲话。

冬霜从外面跑来,凑到夏陶身边说了什么。

夏陶进到堂厅内,福身行了礼,“夫”话到嘴边,她瞥了眼赵真,转口重新唤了一声“娘子”。

宋绘抿了口茶,偏头,道:“怎么?”

夏陶轻声道:“大人回来了,正往这里来。”

赵真心虚,表情明显慌了一下。

宋绘像没看见她表情一般,露了些歉,“小姐稍坐会儿,我出去和大人说两句话。”

赵真稳住情绪,应了声“好”。

顾愈进了院子,目光远远地,准确无误的落在赵真身上,唇抿成直线,面色不虞。

宋绘提着裙摆走过去,仰头朝他笑了下,说了句什么。

顾愈压在眉间的沉色去了两分,垂着眸和她讲话。

赵真出神的看着两人,突然地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忐忑的缘由。

宋绘因是待客,穿了件颜色稍艳的桃粉色罗裙,她来得匆忙,脸上并未涂胭抹脂,但人好看,没那些精细的修饰也是美的。

顾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软的,和看旁人的时候完全不同。

妾本就以/色侍人。

宋绘没有逾越规矩,她的顺从和讨好都是身份之内的事。

但不管是谁嫁给顾愈,不论他往后纳了什么人,只要顾愈这份偏爱还在,那宋绘会是后院所有女人的天敌。

赵真来时做了心理建设要包容,但见着两人间流露出的无言默契,明白正妻宽厚并不是那么简单容易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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