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允南抵达的时候, 校门口比平日聚集了更多的家长，明天就是国庆假期，住校的高年级学生也都放假了。
放学的铃声准时响起。
施允南站在人群的最外围, 只能远远地跟着栏杆看着——成群结队的一年级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走了出来。
按照顺序依次刷卡后，才算完成了放学离校的步骤。
家长们找到自家的孩子，没一会儿就散了一点。
施允南趁着空档走上前去，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小金鱼的身影——
小金鱼像往常一样等候在门卫室边上，只不过今天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可爱的同龄女孩子。
小女孩朝着他眉飞色舞地讲话, 小金鱼反倒一改对家人的软糯, 酷酷的高冷的不像话，只是还带着点奶膘的脸颊实在有些反差萌。
施允南觉得小金鱼此刻的模样和缩小版的骆令声很相似, 忍不住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
咔嚓。
眨眼间的功夫，小金鱼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小外甥故作平静的眉眼顿时涌出甜甜的笑意, 三步作两步地跑了过来，“小舅舅, 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呀？”
施允南蹲下身子，习惯性地捏了捏他的小奶膘，“有时间当然要来接我家的宝贝啊。”
“骆今煜！”
身后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嗓音。
施允南移眼看去, 才发现是刚刚那位小女孩。
小金鱼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有些发愁地转过身，“盛朦，对不起。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我假期很忙，不能去你家玩。”
盛朦这下子没理会小金鱼，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施允南的身上，眼瞧着一副自来熟，“叔叔好, 你是骆今煜的爸爸吗？你长得真好看！”
边上的小金鱼听见这话，那条看不见的‘小狗尾巴’终于晃了晃，“他是我小舅舅，我小舅舅一直就很好看！”
其他话题他不感兴趣，但要是夸奖小舅舅的话，那他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施允南笑着揉了揉小金鱼的脑袋，接收了小女孩的赞美，“谢谢，你也很可爱。”
这位叫盛朦的小女孩明显被施允南的笑容给晃了眼，“叔叔，我觉得你比骆今煜更好看，我能邀请你假期来我家玩吗？”
“……”
施允南一时接不上话，只觉得人类幼崽的思维模式实在跳跃得很迅速。
“当然不可以！”小金鱼突然拒绝，眉眼间还沾着一丝醋意，“他是我小舅舅，他假期要陪我和我舅舅。”
话音刚落，边上又响起一道轻声提醒。
“朦朦，妈妈来接我们了，你别去打扰其他同学了。”
施允南闻声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位有着混血长相的小男孩，他的头发像是烫染过的棕金色，精致的五官看上去特别像个可爱的布娃娃。
施允南看着眼前的三位小孩，挑眉暗忖——这年头的小孩子都长得那么好看吗？
这位小男孩走上前来，主动牵住了盛朦的手，“叔叔，对不起，我妹妹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就带她离开。”
“没关系。”
盛朦的字典里好像没有失败两个字，她还站在原地不肯离去，“叔叔！我家在荆紫别墅区十六栋！”
“你有空和骆今煜一起过来哦！我特别欢迎你们！”
小金鱼没接话，向来爱笑的眉眼有点耷拉着。
“谢谢，我们先走了，再见。”施允南察觉出小金鱼的郁闷，主动牵着他的手离开了。
“叔叔再见！”
这话一落地，小金鱼就主动加快了步伐。
等到确认盛朦那两个孩子没有跟上来后，他才故意晃了晃小外甥的手，“怎么还不高兴了？”
“小舅舅。”小金鱼气呼呼地停下脚步，“你要答应盛朦的邀请吗？”
“嗯？”
施允南猜到一丝原因，弯腰将小金鱼抱了起来，“当然不去了，你这小嘴巴撅得那么高，是在吃谁的醋呢？”
“不过你要是想去玩，我到时候让秦爷爷或者袁叔叔送你去？”
小金鱼乖乖搂住他的脖子，想也不想就拒绝，“我才不会随便去女同学家里玩呢，我就想和你们待在一起。”
“小舅舅。”小金鱼亲昵蹭了蹭施允南的额头，“除了舅舅，你最喜欢我了对不对？”
以后还是不要让小舅舅来接他放学了，小舅舅那么好，万一被其他同学惦记上了怎么办？
太危险了！
施允南忍俊不禁，“对，我最喜欢我们家小金鱼了。”
那边等着一个大醋精，这边又来一个小醋精，敢情骆家是靠‘酿醋’发家的。
…
施允南抱着小金鱼走回到附近的停车场，结果正巧遇上了刚准备去校门口寻人的骆令声，“我等了半天，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
施允南笑着回答，“没事，这不是已经回来了？”
小金鱼没想到骆令声也在，立刻露出更高兴的模样，“舅舅，你也来接我呀。”
虽然离停车位只剩下短短几步路，但骆令声还是怕施允南累着，“今煜，下来自己走。”
“好的。”
小金鱼从施允南的怀中下来，一手牵着一位舅舅，寻找到了熟悉的车牌号。
一家三口迅速上了车。
小金鱼乖乖坐在后排，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坐在副位的施允南看见中央放置架上的两杯奶茶，有些惊讶，“奶茶？你刚刚去买的？”
“刚刚开车经过的时候，不是说想喝吗？”
上了车的骆令声一本正经地回答，将吸管插好后才递给了施允南，“就买了招牌原味，你试试？”
施允南心尖泛起了熟悉的被照顾的暖意，莞尔，“我就随口一句话，你怎么当真了。”
怪不得刚刚抵达学校的时候，骆令声就说自己有点‘正事’要办，没和他一起去校门口等待小金鱼放学。
原来对方口中的‘正事’，是去给自己排队买奶茶？
“你说的话，我一直当真。” 骆令声认真回应，这才随手将一杯奶茶和未拆封的吸管递给了后排的小外甥。
小金鱼喜出望外地接过，自力更生将吸管插入奶茶吸溜，“啊——是我做梦都想喝的奶茶！”
果然，舅舅就是偏心。
他之前暗戳戳地提了好几次都不给喝，小舅舅随口一说就去买了。
骆令声瞧见小外甥这模样，无奈表态，“喝过就行了，不能经常喝，知道没？”
小金鱼低头吸溜着奶茶，特别敷衍地点了点头。
以后他想喝就找小舅舅，反正舅舅在这些事情上也得听小舅舅的。
施允南瞧见馋猫小外甥，低笑陪着孩子玩闹，“小金鱼，干杯？”
小金鱼举着奶茶，豪气表示，“小舅舅！干杯！”
骆令声瞧见爱人和小外甥心满意足的神态，唇侧不自觉地泛起笑意，“坐稳了，我们回家。”
“嗯。”
车子缓缓发动。
骆令声重提旧话，“今天是放学迟了吗？”
“没有，只是遇上了小金鱼的两个同学，觉得有趣就聊了两句。”施允南正解释着，车窗外就偶遇出现了三道身影——
一位短发女人将盛朦抱在怀里，还不忘腾出一只手牵着混血小男孩。
施允南眼疾手快地给骆令声指了指，才聊家常似地问起小外甥，“小金鱼，那两位都是你同班同学？”
“是啊，一个叫盛朦，一个叫盛晚。”
施允南眉梢微挑。
晚是日字作偏旁，朦是月字作偏旁，一日一月，对应两兄妹，这家取名字还真有点水准。
小金鱼又想起一件事，主动说，“开学那天，我就是看见盛晚被陈轩他们欺负了，然后第二天盛晚的头发就剪短了，他还主动和我说谢谢呢。”
正是因为这事，所以盛朦也跟着赖上他了。
施允南配合应和，“原来是这样，他们兄妹两人是双胞胎吗？我看他们长得不像。”
小金鱼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他们性格也不一样。”
盛朦整天像小麻雀似地绕在他的身边叫喳喳，可爱是可爱，就是太吵了。
盛晚一直都安安静静的不喜欢说话，眼睛湿润润像小鹿，让人觉得他随时要哭。
施允南听见小外甥生动形象的描述，抓住时机就夸奖教育，“听见没？我们家小金鱼这说话水平，以后语文作文肯定拿满分。”
骆令声笑了笑，将话题拐到了作业上，“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多吗？”
“不多，我都装在书包里了。”
骆令声正经说，“回去就写，早点写完作业，剩下来的假期时间就能好好玩。”
小金鱼没什么拖延症，吸溜了一口奶茶后乖巧应话，“好的，舅舅。”
…
既然是法定的节假日，骆令声和施允南自然得空在家休息。
开学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所以小金鱼的假期作业并不多，而且对他都是小菜一碟。
懂事的小金鱼不仅早起写作业，又聪明得压根不需要家长监督。
施允南第三次从小金鱼的卧室绕了回来，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没意思，完全体会不到教孩子写作业的快乐。”
骆令声无奈发笑，“今煜现在课业少，等他再长大一点，自然有请教你这位学霸小舅舅的时候。”
施允南勉为其难地接收了这个理由，“行吧。”
骆令声放下手中的平板，唤他，“过来。”
施允南走近，一点儿都不生疏地横跨坐在了骆令声的腿上，主动凑上前去吻了吻，“老公。”
“嗯？”
“我好爱你啊。”
听似突如其来的爱意表白，已经成了两人怎么说都说不腻的日常对话。
“我也是，我也很爱你。”
骆令声吻上了施允南的唇，进一步地攻略城池。
正当两人吻得难舍难分的时候，虚掩的房间门突然响起轻微的动静，“小舅舅，你们在吗？”
小金鱼的询问声像是一道天雷砸了下来，想起自己忘记关门的施允南一清醒，他做贼心虚般地推开骆令声，稳稳当当地坐在了边上的沙发。
“……咳，我们在、在啊。”
骆令声笑而不语。
得到应答的小金鱼拿着自己的日记本走进卧室，苦皱着眉头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
施允南压□□内游离的热意，摆出家长的姿态关心，“怎么了宝贝？”
“我还剩一篇日记没有写。”
小金鱼靠近施允南，主动将自己的烦恼说出来，“语文老师说，假期要学会一项新运动，然后再写一篇运动小日记。”
“可我还没学习新运动呀。”
实践了才能写日记，这事总不能撒谎乱写吧？
骆令声主动问，“你想学什么？”
施允南一听见这事和‘作业辅导’有关系，立刻来了精神，“嗯，看看我们能不能教你。”
小金鱼偏头思考了几秒，“那我想学游泳。”
“……”
施允南慢了半秒，边上的骆令声就先主动接了话，“可以，我让人把家后方的室内泳池整理干净，明天下午教你。”
小学生作业，重在体验感，他们两位家长陪着学习就够用了。如果对方真对游泳起了兴趣，以后再请专业教练来教也不迟。
“好！舅舅们最棒啦！”
施允南瞧见小金鱼满足的样子，把想说的话都咽在了肚子里，微笑着默认了这个运动选项。
……
次日下午。
施允南望眼前堪比专业规模的泳池，眸底晃过一丝并不明显的抗拒。
骆令声带着小金鱼下水适应了一会儿，转身才发现施允南还站在没下来，“允南？不下来？”
小金鱼腰上和手上都绑着‘充气浮球’，沉不下去，“小舅舅，快下来，水温很舒服。”
施允南暗中呼吸了一口气，顺着台阶慢慢往下走。
大概是顾虑到小金鱼的安全，水深就一米五、六左右。
施允南确认了泳池深度、适应了水中阻力，这才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他没有选择游泳姿态，而是缓慢地一步步靠近。
忽然间，他的脚底一个打滑，整个人猛然地后沉了下去。
“允南！”
骆令声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他确认小金鱼不会下沉后，猛地一下扎入水中靠近将施允南搂抱了起来。
“咳咳！咳……”
施允南双手牢牢抓在骆令声的臂膀上，眼底的恐惧轻易浮现了出来，连带着眼尾都沾上了一丝潮红。
骆令声看穿他的情绪，又气又心疼，“不会游泳为什么不早说！逞什么强？”
施允南落水的第一时间就屏住了口鼻呼吸，但还是呛了点水，这会儿有些火辣辣的难受，“不是……”
“今煜，你先抓着浮标不要动。”
“嗯，小舅舅没事吧！”
“没事，你别动。”骆令声嘱咐了小外甥一句，这才带着施允南回到泳池边上，他拿起边上的干净浴袍，将对方围了个严严实实。
“还呛着难受吗？你这人……”
施允南对上骆令声少有的严肃脸色，尴尬夹杂着心虚，“我没事，你别在小金鱼面前训我，多没面子。”
骆令声整理着施允南被水打乱的碎发，“不会游泳又不丢脸。”
“我以前会游，就、就是……”施允南不敢再瞒骆令声，低声含糊，“小时候留了点心理阴影，得适应适应。”
骆令声追问，“什么时候？说清楚。”
“国外上小学的时候就有游泳选修课。”
有次临近下课，施允南腿突然传抽了筋倒在了水里，还被其他外国同学在岸上看了笑话，他独自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岸上的老师发现不对劲才扶起来的。
从那以后，施允南打从心底拒绝游泳这个运动选项。
“免得出了事也没人管……”施允南默默坦白完毕，又说，“你真不用担心，我克服一下那点心里恐惧就好。”
他看了一眼小金鱼，“本来好多年没下水了，我也想陪小金鱼一起。”
泳池里的小金鱼扑腾了两下，企图朝岸边靠近，“小舅舅！你没事吧？”
“没事，你别乱动，舅舅马上就下来。”骆令声嘱咐了一句，心思仍留在施允南的身上。
他随手拿起边上的浴巾遮盖了小外甥的视野后，趁机给了施允南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短暂的吻。
“你坐着缓一会儿，要是想游泳，我待会儿亲自陪你。”骆令声用指腹抹掉施允南睫毛上的水珠，“有我管着你，你别怕。”
意外呛水的恐惧被这句话打散，施允南低笑着回应。
“嗯，有你在，我不怕。”
……
半个小时后。
小金鱼学会最基本的憋气，并且在骆令声的帮助下完成游泳初体验，上岸后的他整个人喜滋滋的，“小舅舅，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是啊，你最厉害了。”施允南一边夸奖，一边给他换上小浴袍，“现在知道怎么写小日记了？”
小金鱼信心十足，“嗯！”
骆令声还待在泳池里没上去，“写完后记得拿过来给我们检查。”
小金鱼点头，“舅舅，你还不上来吗？”
“你先回前面的主宅休息，现在轮到我教你小舅舅游泳了。”
小金鱼明白过来，连忙穿上拖鞋，踩着欢快的步伐哒哒哒跑了出去。
等到‘小电灯泡’一走，骆令声这才轻拍了拍水面，“下来，我带着你游两圈，不怕。”
施允南听见对方哄孩子一样的语气，拿掉盖在身上的浴袍，轻笑抗议，“瞧不起谁呢？刚刚滑倒呛水是意外，这点水深我自己能应付。”
“知道你厉害，先下来。”
“嗯。”
施允南口头满是自信，下了水后还是挨近了骆令声，哼声，“……你陪着我适应一下就好，骆老师。”
骆令声听见这道陌生的称呼，叹笑，“放心吧，对你这位学生，我一向很有耐心。”
施允南毕竟曾经学过游泳、也会游泳，再加上身边有踏实可靠的骆令声作陪，他很快就克服了多年前的那点心里障碍，自如地活动了起来。
两人游了好一会儿，手脚发酸的施允南挨着浮标休息。
骆令声靠近，“累了就上去，明后天再继续也行。”
“嗯，还好。”
施允南随口应答，视线游移到骆令声怎么样都看不厌的身材上。
撩拨的玩心升起。
施允南双手撑着浮标，藏在水下的脚尖不老实地一点点蹭了上去，“骆老师，你这样一节课的学费要多少？”
“……”
骆令声呼吸凝滞。
下一秒，他就拉着不安分的施允南往泳池底下一扯，准确无误地欺上了对方的唇。
急促的水流声响起，又在片刻间转为安静。
施允南像是被骆令声带入了无人踏足的秘境，恍惚间只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席卷而来的爱意，意识本能地依附着对方沉沦。
一秒、两秒、三秒……
施允南在混沌中被骆令声带回了水面，再一晃神，他的后背就触上了微凉的泳池壁面。
施允南看出恋人动了真格，骤然心虚，“骆令声，等等，我开玩笑的……”
每次都这样，口头上浪得厉害，一到关键时刻就不承认。
“我没开玩笑，给老师补交点学费不过分。”骆令声完全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凶猛的吻又落了下来，
……
…………
国庆的假期转瞬即逝。
施允南守着家长的义务，抽空给小金鱼检查各门功课的作业。
骆令声处理完工作回到房间时，小金鱼正在用平板看益智动画片，而施允南满脸复杂地拿着他的日记本查看。
“怎么了？”
施允南将日记本递了过去，“其他作业都没问题，你看看这日记……”
骆令声听出点不对劲，伸手接过日记薄本查看，只粗略一扫日记内容就皱了眉头——
总共就六七行的日记内容，书写还算规整的简单汉字混杂着大量的拼音，前几行的内容还算靠谱，讲自己怎么快乐地学习游泳运动。
但是最后两行——
“等我离开后，舅舅还单独教了小舅舅学游泳，但是回来后小舅舅直接呼呼大睡。
哎！游泳真累人啊！”
骆令声将后两行的内容大致拼凑出来，重新对上了施允南‘难以言诉’的眼色。
而一旁的小金鱼完全没意识到两位舅舅的复杂心理，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动画片。
“……”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骆令声还是以‘大家长’的身份开了口，“骆今煜，你过来。”
“啊？”
小金鱼懵懵眨巴眼睛。
骆令声对他说，“你这篇日记写得不行，擦了重新写。”
小金鱼不可置信地深吸了一口气，差点哭出声，“——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唉！游泳真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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