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说错了？”
“你当然没错。不过，为了那样的帝君，值得吗？”
愚鹤再看千殿，星落海也再看他，洛星罗兰亦是。
他们也都有同样的问题，为了那样的帝君，值得吗？
“一日为臣，就得替帝君分忧。”千殿肃穆道。
龙渊摇头，说，“记得吗，你还欠我一条命。”
千殿瞬间愕然，不知道龙渊此刻为何有此一说。自己的确欠龙渊一条命。但是现在，龙渊好像万万不需要自己还他这条命吧？
正确的思路，难道不是自己应该再向龙渊讨要一条性命，求他手下留情吗？
虽然懵懂，千殿还是笃定说道，“是的，我的确欠你一条命。”
“还记得我刚才最后的一招叫什么吗？千殿大人见多识广，一定认识。”龙渊再次说了句千殿听不懂的话。
“当然认识，那是望仙门沐公独创《秃笔赋》中的‘一笔勾销’。”
“对了，就是一笔勾销。”
千殿的眉头皱的更深，更加听不懂龙渊在说什么，“那又如何？”
“意思就是，你我之间的恩怨情仇全都在刚才一刻一笔勾销了，之后，你我再不相欠。”
“可是，这一命到目前为止，我都一直没有机会还你。”
“你已经还了。”
“何时？”
“现在。”
“现在？”
“是的，就是现在，你把这条命还给我。”
“可以，怎么还？”
千殿突然面色一轻，他终于听懂了。原来龙渊是要他此刻还命。反正都是一死，他求之不得，他向来不喜欢欠人东西。但他还是不懂，龙渊明明已经赢得相当彻底，却为何还需要自己还他一命？这命又从何还起？
他更加不懂，既然龙渊要自己还命，刚才又为何不让自己痛痛快快死去，反而阻止了自己自裁？
难道龙渊要亲自出手，杀之而后快？
他既然想亲自出手，干嘛又要这么多废话？直接出手不就行了？他完全有这个实力。
难道他是想先将自己侮辱一番再杀么？
心间百般不解，千殿静待龙渊最后的“通牒”。
“你将你的命还给我，然后，我再将你的命送给你，之后，你替我好好活着。”龙渊说。
千殿一愣，被龙渊绕口令一般的话绕的有些头晕，但略微忖度，他就明白过来，龙渊不想让他死。
而且出乎意料之外，龙渊也没对他有丝毫言语的辱骂和侮辱。
龙渊的意思很明显，他要让千殿今后替他活着，因为千殿现在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而是龙渊的了。
是龙渊的命，千殿自然无法自断生死。
但是，为什么呀？
千殿还是想不通。
“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让我活着？即便活着，我也不想不明不白。”千殿忍不住问。
“因为，为那样的帝君去死，不值得。而且很快，他也不再是帝君。如此，你与他就再无君臣之谊。”
“帝君很快不是帝君？”千殿震惊莫名。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帝君今日必定杀我。而我，今日也必定与帝君一绝高下。我唯一想说的就是，大熵这几日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而那样的帝君，根本不配你去替他送死和陪葬。”
龙渊终于直言不讳，将内心话和盘托出。
千殿瞬间沉默了。帝君龙正值不值得他追随，他内心再清楚不过。
看着龙渊，千殿百感交集。
之前在河图镇，龙渊救了千寻——自己的宝贝女儿。现在，龙渊又试图挽救自己。
如此龙渊，与无视无辜百姓性命的帝君龙正，的确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存在云泥之别。
非得要自己遵从内心，选择追随谁，千殿反倒更加愿意追随龙渊——如果坊间的那个传言是真的。
其实在这之前，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如若龙渊真得能够登基为帝，那将是大熵何等的荣幸。
自己甚至还为此付诸过努力……
那么现在，自己是继续赴死呢，还是选择替龙渊活下去？
千殿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他终究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龙正现在毕竟还是他的帝君，他还是龙正的臣子。
如若他现在选择继续活下去，无疑就是公然与帝君为敌，如此选择，与叛国无疑。
但是，此时此刻，千殿也禁不住开始问自己，值得吗？
虽然未曾亲眼目睹，但南疆数千无辜百姓的惨死，仅仅只是想象，都是何等的惨绝人寰……
星落海这时看千殿的眼神突然一亮。
他陡然想到之前给自己传递关键消息的那个神秘人。
是谁告诉他，神机营冷秋是屠戮南疆六村数千百姓性命的始作俑者的？
又是谁冒着生命危险送出那张揭发帝君罪行的纸条的？
此事除了帝君，其他知情者肯定少之又少，除了神机营大总管冷秋之外还能有谁？
冷秋绝无可能自掘坟墓。
那就最多只能剩下神机营三位副总管了。
贪狼骑渡鹤已经死在北源道。
而就在愚鹤和龙渊的前脚，玳瑁从剑湖急急赶回极寒宫，告知星落海，破军骑总管寒唐和冷秋被两位圣人截杀在真武剑派大本营剑湖，同神机营数百武道巅峰强者一起。
现在，神机营四大总管唯独只剩下千殿一人。
刚才龙渊又说，千殿还欠他一条人命。
那么千殿会不会是给自己送信的那个神秘人呢？
星落海瞬间觉得极有这个可能。
首先，千殿作为神机营四大总管之一，是绝对有可能知道帝君屠戮南疆六村意志的极少数人之一。
再者，千殿作为大熵中流砥柱，不可能没听说过坊间传言，太初九很有可能就是太子龙渊。
其三，在得知帝君为了陷害太初九，而将南疆六村数千无辜百姓性命置于不顾之时，千殿很有可能良心发现，亦或是觉得如此龙正不配为帝，而做出有利太子龙渊之事，从而在自己调查南疆六村之事时通风报信，告知帝君才是此案的始作俑者？
最后，如若千殿潜意识里更加趋向于龙渊为帝或许更好，又因为他欠龙渊一条命，加之坊间传言，所以他果断揭发帝君龙正罪行……
想到此处，星落海愈发觉得神秘人就是千殿。
看千殿尚在犹豫之中，星落海就知道他是放不下最后的君臣之礼，曾几何时，他又何曾不是如此？
但今夜很显然已经是最后的抉择时刻。星落海不想千殿平白无辜枉死，龙渊也不想。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不帮帮千殿和龙渊呢？
“千殿大人，本公问句不该问的话。”打定主意，星落海突然开口道。
虽然不知道星落海为何突然有此一问，龙渊还是静待他继续说下去。
千殿朝星落海点了点头说，“星公有何疑问，但问无妨，千殿知无不言。“
星落海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问道，“昔日有人给本公传递了一份十分重要的消息，是揭发南疆六村数千无辜百姓枉死真相的，本公很想知道，这人是不是千殿大人您？”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千殿。
龙渊有些难以置信问星落海，“揭发南疆六村屠杀事实真相的？”
星落海道，“事实真相就是，帝君就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冷秋就是刽子手。”
举众顷刻哗然。
特别是龙渊和愚鹤。
即便已经知道龙正就是那个始作俑者，但是现在，当最为直接的证据出现，那种震撼还是无以复加。
玳瑁从南宫世家偷回了两封信，一封是帝君写于南宫煌的，一封却是冷秋写于南宫懿的。
前一封信将帝君与龙渊的矛盾公注于众，后一封则是让南疆六村屠杀真相大白天下。
但后一封信毕竟还是借冷秋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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