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显然，他的眼睛出卖了自己。他明显听说过。至少，他知道沐明雪的存在。
“你认识我？”少年敷衍，沐明雪却没打算敷衍，于是追问一句。
“不认识。”这一次，少年笃定地摇头。继而头也不回朝武相府后院走去。
沐明雪立刻追了上去，问他，“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来武相府做什么？”
“你还是赶紧离开武相府，离开云门宗，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来了。”少年踏雪而行。
“我为什么不能来？云门宗是你家的？”沐明雪固执道。
她当然不会说，这里有她“未婚夫”的墓冢，武相府就是她的家。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管不着。
“云门宗已经没了，已经变成一片瓦砾。”说到此间，少年脚步一滞，话音也骤停。
他看见了位于院内的沐婉清。视线很快向下，看向叶氏父子。所幸安然无恙。这才又重新向上看去，移向沐婉清的脸庞。实现移动之中，他看到马厩上的红色婚书。
沐婉清也圆瞠着眼睛，一脸的震惊和意外。她明显没想到云门宗现在除了叶氏父子，竟然还能看见其他活人。
“你是谁？”沐婉清双眸一燃，和沐明雪问着同样的问题。
沐明雪抢先几步回到沐婉清身边，拉着她的衣袖小声道，“你别吓着他，他好像是来给叶氏父子送饭的。”
沐婉清的视线落到少年手中的白瓷碗上。“她说的是真是假？”沐婉清逼问少年。
少年瞥了沐婉清及婚书一眼，之后径直走进马厩，脚踏马粪，不管不顾朝叶氏父子走过去。叶氏父子见少年过去，竟也不顾风雪寒冷，“呼啦”一下坐起，抢过少年手中的饭碗就是一顿抢食。
可怜饭菜本就只有半碗，再加之父子二人抢来抢去，倒是大半洒在了黑沉沉的粪堆里。碗中抢没了，父子二人又弯腰去肮脏不堪的地上翻找掉落的饭粒和菜叶。少年赶紧拉住他们的手说，“叫你们不要抢，你们非要抢。不听话。不过掉地上的东西千万不能再吃了，脏。来，这里还有馒头，一人一个，谁也不许抢。谁抢，我就把他的馒头给另外一个人吃，听明白没有？”
少年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压扁了的白面馒头擎在手中道。
“好好好，我们不抢了。”叶氏父子点头如捣蒜。乖得像是幼儿园里背着小手听课的小孩。
少年于是将馒头一人一个分别递到父子二人手中，说，“这样才对嘛。你们是父子，爹就该有爹的样子，儿子也该有儿子的绝无，抢来抢去成何体统？传不出不让人看笑话？”
说着说着，少年竟然哽咽了，却倔强地偷偷别过脸去抹眼泪。
看着眼前的一幕，沐婉清不说话了，沐明雪也不说话了。二人只是一顿心酸难耐。
云门宗曾经何等风光无限，何等尊贵无上？叶公曾经何等富贵荣华？而今，却都已成过眼云烟。
只是这个少年究竟是谁？
当云门宗成为天下笑柄，成为不祥之地，人人唯恐避之而无不及之时，他却为何选择固执地留在云门宗？
还选择全心全意照顾叶氏父子两？
他的腿伤和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沐明雪忍不住想知道。
沐婉清也想知道。
“谢谢你。”沐明雪突然冲着少年的背影说了句没来由的话。
少年摇了摇头，满脸歉意及幸福看着叶氏父子狼吞虎咽，之后又抹了一把眼泪，起身道，“我本是云门弟子，伺候叶宗主及长公子本就是我分内的事。何需言谢？”
沐明雪解释道，“我是云门宗的媳妇，叶氏父子就是我的亲人，你替我照顾我的亲人，我自然要说谢谢。”
“我知道。”少年说。
“你知道？”沐明雪再次惊愕。
“不，是听说过。”少年赶紧改口。
“你叫什么名字？”沐婉清再次问少年。她总觉得少年知道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少年再次看了眼马厩上的婚事，反问沐婉清道，“你就是望仙门的大小姐沐婉清吧？”
“你究竟是谁？”沐婉清忍不住又问。
少年却是自顾自道，“早听说望仙门两位小姐是人中金凤，天姿国色，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过我就是不知，两位小姐在今天这样的光景来云门宗，还带来了婚书，到底是来做什么？难道是来提亲的？”
沐婉清并不想隐瞒，道，“退婚！”
“果真不出我所料。”少年目光一寒，定定凝望沐婉清道。
“与你何干？”沐婉清同样目光如雪。心想你这是什么口气？还果真不出你所料，你是云门宗他爹还是他娘啊？
少年道，“的确与我无关。请便。”说完又一瘸一拐地朝后院门外挪去，独留下姐妹二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他这是什么态度？”沐婉清指着少年的背影愤然道，“他谁啊他是？”
沐明雪道，“你就收敛收敛你的大小姐脾气吧。再说，这样的光景，你来云门宗退婚，任谁看见了都会心生猜疑，觉得我们是在落井下石。”
沐婉清道，“都要退婚了，还需要搞得冠冕堂皇吗？再说了，你愿意看着爹爹整天在国师面前左右为难受气？”
沐明雪道，“不愿意。”
沐婉清道，“那不就得了！走。”
沐明雪，“走哪儿去？”
沐婉清道，“还能去哪儿？赶紧去给我收拾一个房间出来，我今晚就在这里住下了。”
沐明雪，“你不怕国师怪罪？”
沐婉清，“他想要什么我能不知道？他不就想借望仙门的手好好羞辱叶氏父子一番吗？他已经做到啦？婚我已经退了。其他的，你放心，他真不在乎。”
沐明雪难得莞尔道，“不愧是我沐明雪的姐姐，我挺你啊。”
沐明雪说完就屁颠屁颠超前院跑去收拾房间，但跑到一半又回来了，问，“为什么不是你去收拾？你是姐姐啊。”
沐婉清道，“姐姐让妹妹做点事情，需要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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