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我的世界,她的余地
裴越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今年为什么,会去参加我奶奶的生日宴?”
顾蓝生眼光一闪,然后又很自然笑开了。
“我来你们的地盘,少说也有四五年了,一直也没登门拜访过,很有失礼数,心里过意不去啊。”他打着哈哈。
裴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叩了几下,唇角笑意更深了。
“四五年了,第一次登门,还是以田家那个大儿子好友的身份?”
他一字一句,说得慢吞吞的,好像在讨论什么高深学术性话题似的。
“你这个礼数,我还是第一次听闻。”
顾蓝生哈哈大笑,“你这人,一点面子也不给人留,还真是跟我和妹妹听说过的一样。”
两个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以往这些年也从未有过交集,但此刻对坐在同一个桌面两端,自然流露的态度和语言,却倒像是老熟人。
“彼此彼此吧,你在圈子里的风评,我这段时间也听过不少。”裴越再次毫不留情‘揭穿’他。
他掌握顾蓝生这个人的资料那一刻起,也知道他的那些风流事。
不过,这种游戏人间,享受爱情,恐惧婚姻的观念,在上流圈子里,一抓一大把,的确没什么可稀奇的。
“爱情之所以美好,在于顺其自然,无损于赠与爱意的甲乙两方。”顾蓝生撑着下巴,抿了口微凉的咖啡,看向他。
裴越颇认同似的点了点头,“人要么不做梦,要么梦得有趣;人也必须学会清醒:要么永不清醒,要么清醒得有趣。”
顾蓝生学着白小乔的眼神,翻了个白眼,嘴里‘啧’了一声。
“跟你们这种留学回来的人说话,就是费脑细胞,听说你大学修的西方文学,敢情全用在这日常生活里了啊?”
裴越无视他的揶揄,喝了口茶,接着问:“你对小乔有什么想法?”
单刀直入,这是他在谈判桌上最管用的招式之一。
顾蓝生被他这么突然一问,直接给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眼神古怪看着他。
“我能有什么想法,她就是我刚招来的助理而已啊!”
他说的一脸认真,两手摊了摊,语气竟然还有些故作的委屈。
裴越抿唇,琥珀色的眼底,深深浅浅的光瞬息万变。
“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去B城,拜访一趟顾家,或许可以……”
他又看了一眼墙面上的作品。
从艺术价值的角度出发,的确是难得的好作品。
“可以帮你多争取到几年,自由的时间。”
自由,对于一个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家族继承人而言,却是最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
你瞧,多讽刺。
人生哪来的十全十美。
权贵之人依旧会有他的痛苦和无奈。
“不用麻烦你了。”顾蓝生忽然收起嬉皮笑脸,表情不自然而正经,“我心里有数。”
还能坚持多久?
在这个肆意自由的职业里,逃避承受一个家族的责任,还能多久?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哎,全世界的人,应该也只有我能理解你了吧。”他忽然又眨着眼调侃起来。
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俩很像是不同城市里的镜面人。
同样的家族背景,同样的责任,甚至有很多成长的细节,也都是惊人的相似。
“英国作家毛姆曾经说过:我们每个人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孤独的。”
裴越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用语言和文字符号,始终是无法传达最准确的思想,就做不到了解别的人,也不能被别人所了解。”
“你上学的时候,是辩论队的吧?”顾蓝生斜睨他一眼。
裴越笑而不语。
两个人又随意聊了一会儿,直到快六点的时候,裴越才起身告辞。
顾蓝生送他出门,走到院子里,忽然又停下脚步。
“你的家庭,并不适合小乔,我是她的朋友,不想看到她将来受伤害。”
墨蓝掺了水的云色铺满了天空,将夜未夜,刚好足够掩盖他脸上难得一见的严肃。
裴越也站立在原地,听着风声在耳畔呼然而过,还有汽车驶过,卷起落叶发出的簌簌声。
真是……刺耳。
他转过身,看着顾蓝生。
眼底有诡异的厉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分辨不清,到底是幻觉,还是竭尽全力克制之后,不经意的泄露。
“我会保护她,尽我所能,倾我所有。”他开口,声入冷峭。
顾蓝生轻‘嗤’一声,“我们这样的家庭,对家族至高无上的尊崇和荣耀感,都是刻在骨血里的。”
“你让我相信,你会像一个英雄一样,为了她对抗家族一切的质疑声和反对声?”
他脸上滑过嘲讽之色,“我不信。”
“英雄?”
裴越挑眉,下巴的弧度骤然变得冷然,“我大学参加辩论会的时候,有一句座右铭,正好可以回答你。”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生活。’”他一字一句,语调低沉厚重。
浸润在骨血里的压迫感,也随之释放,毫无保留。
“热爱?”
顾蓝生站得笔直,唇角勾起一丝复杂又无奈的笑。
裴越看他一眼,眼神冷得让人不自觉心尖发凉。
“你认清了生活,但却选择厌弃、逃避,甚至用这种消极的态度,来扭曲自己对恋爱的态度,作为自己不承担责任的借口,其实说白了,也只不过是因为……”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偏开,神情淡漠得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因为你不够爱。”
不爱生活、不爱那些停留在身边,为自己毫无不留付出的女人。
之所以有身体所依的关系,也只不过是各取所需。
而他的需求,是温暖,是崇拜感与性的满足,唯独没有爱。
顾蓝生掩藏在袖口里的手,紧握成拳。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接的剖析。
就像是被强迫着,脱光了衣服,连皮撕下,让人观赏附着在血肉和骨头上的血蛆。
他的表情变得生硬又别扭,像是被寒风刮得太久,寒意从脚趾漫到了头顶,浸润了骨髓。
良久,他好像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也不够爱,爱是克制,不是像你这样,不留余地的吞噬和占有。”
“余地?”
裴越再次正视他,眼光被院子外忽然亮起的路灯渲染,星火如辉。
“我的世界里,全部都是她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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